《测测轻寒翦翦风》萌小北

9、009

　　翦水瞳看见萧远山的时候，他已经昏迷很久，气息奄奄，胸前的巨大伤口依然血流不止。

　　她握着他冰凉的手，伏在他耳边，叫了一声：“远山哥哥。”

　　萧远山缓缓睁开眼睛，勉力牵出一个难看的笑，断断续续地说：“瞳儿，你终于回来了吗？我……好想你。你不在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前尘往事，今日今时……是我罪有应得，我快要死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向你忏悔……当年，我看了那封信，我挣扎了半夜，一想到你要跟他走了，就痛不欲生……是我告诉了翦老大人，他又让我通知了秦家人……还有……去救你那一天，那些追兵，我不能肯定……是谁派的人……是我，骗了你。我对不起你，但我并不求你原谅，我也不后悔，拥有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即便……知道你，从未爱过我……”

　　水瞳放开他的手，咬破了嘴唇，她颤抖着声音问：“茶叶里的毒，也是你下的？你本来想杀了秦少依？是不是？”

　　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承认或是否认了，他只有最后一口气，他用这最后的生命，满怀希望地说：“再抱抱我……小姐，抱抱我……”

　　可是她拒绝了，她无法再面对这个欺骗了她六年，毁了一切的男人，即便这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即便他的眼神里满是纯粹的期待。

　　她摇摇晃晃走出门去，乳娘抱着女儿过来，一边忧虑地说：“夫人，小姐哭闹不休，我只好抱来给夫人……”

　　水瞳接过哭得声音嘶哑的女儿，她正在不停地含糊地叫着“爹爹”。水瞳想起生这个女孩时，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萧远山连夜冒着大雪从前线赶回，不顾自己的伤势，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激动地落泪。

　　此刻，她孩子的父亲正在身后的房子里死去。她却不肯给他一个最后的拥抱。这个男人从小到大一直在保护她，把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逃过追杀，奔袭千里。在异国他乡，千辛万苦给她安全和温暖。所有的背叛、利用、算计不过都是为了她，自幼相知，六年夫妻……现在他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水瞳奔回屋里，萧远山已经死去，死不瞑目。她轻轻拂过他的双眼，却发现他脸上停留着怪异的笑容。

　　水瞳不知道，萧远山在生死交接的刹那，所看到的景象。

　　他彼时不过是翦府的一个家奴，因为聪明功夫好，被挑出来保护水瞳小姐。他记得与她初见时，是阴冷的冬日，他正因为练不好拳，被师傅罚跪在花廊下。六岁的美丽女童看见他跪在冷硬的地上瑟瑟发抖，就走过来跪下抱着他：“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她笑得纯净无暇，比阳光还要和暖耀眼。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冲着自己的心，笑了笑。

　　出殡那一天，皇上来到萧府，拜祭过亡灵，他走到一身素服的水瞳面前，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翦翦，想必过往种种，你也都清楚了。如今，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等办完丧事，就随我回宫，如何？”

　　水瞳刹那失神，随后她站起来，看着秦少依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亡夫尸骨未寒，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我只是萧家的未亡人，两个孩子的母亲。”

　　秦少依往前逼了一步，脸上隐隐有怒意：“你说了不算的，翦翦。我才是这国家的帝王，我不会放弃我想要的东西。”

　　就像父亲临死前留给他的信里说的：“有些东西来之不易，有些东西弃之可惜。但是你一定不能放弃的，是你只有现在能得到而且想要得到的东西。”

　　六年前，父亲已经身染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为永绝后患，必须孤注一掷，彻底铲除翦家，而少依出走更是让他下了决心。他在水瞳送来的茶里下了毒，饮茶自尽，嫁祸翦家，并分别留了遗书给少依少伶，他让女儿揭发翦家，更是要求她瞒着少依斩草除根。他让少依担起家族兴衰荣辱，莫要错失他用生命换来的机会。逆水行舟，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