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杀局》翰霖

1、试探虚实

　　凯悦私人会所富丽堂皇的大门前，挤满了与其格调格格不入的平民百姓，以门前为圆心，围成一个紧密厚实的弧形，一辆警车警笛与喇叭一路长鸣，终于将人群撕出一条裂缝，慢吞吞地挤向隔离带。葛探长松开紧按在喇叭上的手，打开车门，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以适应浓烈的血腥气。
　　一旁等候的小警员拉起隔离带，凑上来殷勤道：“您就是刚从总部调来的葛探长吧？久仰久仰，我们这正一筹莫展呢，就等您来勘测现场了。”
　　葛探长淡淡点头致意，穿过隔离带，锐利的眼神扫向门前，瞳孔猛地一缩。太惨了。看着脚下几乎溅满整个门口的血迹与内脏，以及不远处地上一摊看不出人形的尸体，太惨了，葛探长反反复复只能找出这三个字表达感受。看样子是从高层坠下，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身体直接爆开，内脏四散飞溅，连带骨头碎成一坨烂泥。葛探长抬头，高耸入云的私人会所不知一共有多少层，目测把人摔成这副样子是足够了。“报告下案情。”葛探长命令道。
　　“哦哦，”小警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连忙翻看起记录，“被害人身份尚未查出，只知道是这家会所的顶级会员，死因是从六十层自己的房间坠落，案发时间大概在六点三十分，也就是十五分钟前，当时有一队人在附近执勤，听到响声就立刻封锁了现场——这位是会所的经理。”
　　“唔。”葛探长不发一言，打量着匆忙跑来的中年人。
　　“那个，探长啊，您看这——这天可快要黑了啊，这人——什么时候可以清理一下啊，血肉模糊的，又是在门口，对我们的门面——”经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呢——”
　　“我知道。”葛探长冷冷打断，随即转向身后的小警员。“把控制在会所内的人——不管他什么身份——一个一个给我排查，找一队人去检查监控录像，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个人来不及销毁证据，证据——包括他自己——都还留在会所里。至于现场，可以开始收拾了，动作麻利点，别对那帮看热闹的说多余的话——都记住了吗？”
　　“是！”小警员敬了个礼，小步跑开。耳边静下来，隔离带外水泄不通的一圈人连绵不绝的议论声显得越发喧闹。葛探长注视着媲美三级恐怖片片场的血腥地面，又望向围观人群夹带着兴奋与惧意的神情，在污浊的空气中深深叹了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说，把自己同类如此凄惨的死状当作生活调剂凑上来观看，这情形才让人感到恐惧。
　　隔离带外，人群最前排。
　　雪野利华站在那里，没有在意周围的议论，而是静静赏析着凶案现场。
　　是的，赏析。从完全技术的角度，分析眼前具有冲击性的一幕。
　　坠楼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死法，但是从六十层的高度坠楼，就是前所未见了。即使能够确保对方的死亡，但是留下这么震撼惊悚的场景，再怎么说也会吸引多余的注意力，从而干涉撤退的隐蔽性与安全性。这与杀手隐秘行事以保全自身的宗旨相悖，除非有委托人的附加要求，否则放眼整个杀手界，能主动做到这个份上的不是神经病就是太幼稚。从这个现场给人的感觉来看——
　　太嚣张了。利华如此评判道，目光移向人群稀薄的会所偏门。十五分钟前，一个不起眼的身影闲逛着穿梭在人群中，仿佛被遍地开花的景象所吓倒一般匆匆离去。
　　逃脱能力绝佳，这也许是他嚣张行事的仰仗。毕竟撇去风格，单从手法来看，这人倒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成功率应该也是靠得住的。只不过——利华低垂目光，漫不经心地向正被囫囵打包的皮囊默哀一秒钟，转身走开。
　　——这么嚣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啊。
　　自从戏剧《茶馆》声名鹊起，开茶馆的人大多都喜欢起名“裕泰茶馆”，搭一搭名著的顺风车。利华家里有一本朋友送的《茶馆》，细细读过之后，印象最深刻之处莫过于北平四大茶馆皆以“泰”为名这个现象：裕泰，广泰，德泰，天泰。此时下班高峰还未到，街上的行人稀疏零落，然而利华推开广泰茶馆的大门，感受到空无一人的死寂时，还是忍不住感叹：“这生意只赔不赚吧？”
　　“利润还是有的，只是现在没到高峰期，客人少了点。”柜台后面传来回答。
　　“这不是少了点，这是一点都没有。”利华说着，自顾自拉过一旁的茶座，坐到了柜台前面。“忙吗？不忙聊两句。”
　　茶馆老板从账本上抬起头，起身倒了杯茶递到利华身前：“最近很闲啊？”
　　“是啊，世界和平，没什么单子可接。”利华小啜了口茶水，继续道，“不过我在来的路上围观了一个坠楼现场，场面十分血腥，而且就在巡警眼皮底下，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单子，所以也有可能是最近的雇主喜好都比较奇特，跟我的风格不符。”
　　“你还真是闲得发慌，有围观的功夫还不如去做一点准备工作，比如探听下警备构成之类的。”
　　“围观也有围观的意义嘛。今天围观还真得到了点消息，最近新调来一个探长呢。”利华反驳。
　　“怎样？”茶馆老板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嗯——怎么形容呢——”利华摇晃着杯子思索良久，终于脑中灵光一闪。
　　“——很逗逼。”
　　凯悦私人会所控制室内，葛探长盯着监控录像上逃离现场的身影，脸色铁青。
　　警员们围成一圈旁观，大气不敢出一下，目光直视前方整齐划一，不约而同拿出了当年警校训练的经验。
　　圈外，会所经理感受到凝重的氛围，冷汗直流，连手帕都潮乎乎的。
　　显示屏上，面目模糊的嫌疑人四下打量一番，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对着摄像头竖起两个中指，而后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外。
　　会所内的搜查尚未结束，然而每个人心里都已预测到结果：人连找镜头摆造型都来得及，要说还没能跑出去，那只能是脑袋撞上门框了。经理联想到数分钟前葛探长那自信满满的推测，纵使自己还有一堆烂摊子，也忍不住感同身受地为葛探长上了跟香：刚调来就在下属面前被凶手调戏，队伍不好带啊。
　　而后，经理又给自己点了根蜡，眼前这帮人还没查到的死者资料他作为经理可是早就知道，但是不能说，决不能透漏一个字。经理默默告诫自己。这滩浑水趟进去有几条命都爬不出来，以那金老板的势力，他这一死足以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自己可不能给搅进去。
　　啪嗒，葛探长用力合上笔记本电脑，猛然站起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没看见人家挑衅吗？都给我打起精神，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老子要让这家伙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警员见长官发怒，纷纷快步离开，个个顶着张扑克脸掩盖内心：下令搜查会所的是你，找不到人挨骂的是我们，现在要错杀一千，你倒是先给个调查方向行不行，咱现在只见到了个人影，还是自带马赛克的。
　　天色渐晚，案发现场附近依旧人声鼎沸，除了应付闻讯赶来的记者，警员四散开去寻找目击证人，一片嘈杂忙碌中，无人注意到某个故地重游的身影接起电话。
　　“看到没。”杀手不等对方说话便发问，语气愉悦。
　　“你搞毛呢？”对方显然火药味十足，劈头斥问。“让你去杀个人不是去搞行为艺术，你把现场搞得那么恶心生怕别人不来寻仇是吧？”
　　杀手似乎听到什么笑话，嘴角扬起：“寻仇是吧？那倒是个打响名声的捷径，何乐而不为？”
　　“你……唉……算了。”对面似乎憋着一肚子的话，却只是叹息一声便准备挂断。
　　“等等啊，这张单子我做完了，你那还有没有新的？”杀手觉察到对方不想多说，于是转移到正题。“旧的也可以，最好是难度高到没人敢接一直压在手里的单子，今天时间还早，我来帮你清一清存货。”
　　“没单子，不劳您大驾，再见。”对方手指摸上挂断键正要按，只听到那边一声“免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嗯？”
　　“这次免费，”相处一段时间，杀手也算了解对方个性，深知其听了“免费”二字的反应就跟超市大妈无二，于是着重强调了自己的优惠。“算是回馈你一直给我介绍单子吧，毕竟我在这个城市只认得你一个经纪人，想要扬名立万，少不了你的照顾。”
　　“唔……”反正你就是精力过剩想找机会出风头是吧，杀手经纪人翻着手里的记录，决定找出张最麻烦的凶单换自己一段清静。
　　每个经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积存有几张陈年旧单，均因成功的几率太低，派到哪个合作的杀手手里都不靠谱，一旦因此壮烈牺牲，不但合作伙伴少了一位，作为经纪人的名声也将大大折损——连最基础的风险评估能力都没有，谁敢保证跟他共事不会被坑？杀手生涯已然危机四伏，牵线搭桥这部分还是稳妥的好。再者说，现今优秀的杀手实在难得，内地市场竞争激烈，各方利益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能够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在人员频繁更替的大环境里保有一席之地，自然得有两把刷子。
　　这名到来不久的杀手的确能力出众身手利落，但一天到晚缠着自己嫌任务难度太低也是烦得不行，干脆趁这个机会清理一下手头积存的废物单。笔记翻到末页，经纪人手指划过一行行信息，最终停在红笔标注的名字上。
　　“找到了，这张单子年头够久，一直没人接，不如你来试试。”
　　“目标是谁？”杀手迫不及待地问。
　　“目标是……哎等等，这张单子是好几年前的，雇主也是个刀尖上的小混混，我得先打个电话问问雇主还有没有意愿。”经纪人看着记录上的红名，不由得迟疑了一瞬。这个——对于新手来说，会不会有点惨无人道啊……毕竟是自己的合作对象，就这么把人打发去，万一失败送命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短暂的思考后，经纪人决定此事暂缓，把一张有效期不明危险性显著的单子交给合伙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他不能干。
　　杀手期待着好不容易快要揭开谜底了，那边又改主意不吭声，就好像打开浏览器用摇摇欲坠的10kb网速磨磨蹭蹭下载了一晚上的商业大片终于到达进度99.9%时呼啦一下网断了，浏览器还不带保存进度的。杀手觉得这简直不能忍，所以他果断采取激将法。
　　“别默默唧唧的，怕什么？不就是一张单子吗？咱负全责，杀对了你赚，杀错了你也不亏，行不行？干脆点，像个爷们样。”
　　他成功了。经纪人手一抖，笔记甩到桌子上。对这种不知好歹的倒霉孩子自己管他死活干什么，让他自生自灭去最好。
　　杀手最终等到了经纪人咬牙切齿的回话：“现在你爷们着，等吃了亏别找我哭鼻子。”
　　“废什么话啊你，到底是谁？”
　　“本城巅峰，雪野利华，杀得到的话以后清城就是你的天下。”不等杀手评论，经纪人以单指碎屏幕之势挂断电话。
　　每个现存且健在的杀手都经历过摸爬滚打出名上位的过程，“最强”的名头没人蓄意去争夺，但时不时变动一下按说也是情理之中：第一位的人间蒸发，于是第二位的接过重任，一举扬名，并在数量难度显著增加的凶单面前不堪重负最终失手。然而在清城，这个人口密集的繁华城市，却有两个杀手长年并列第一，两人活动范围时常交集，但既无差错，也不冲突，堪称业界一大奇观。旁人说不上为何两人一直能够和平相处，只能猜测两人大概都藏着什么看家本事。
　　经纪人盯着笔记上的红字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手机电话本。
　　“希望雇主还健在吧，也算他没白忙一场。”他嘟囔着拨通号码。
　　广泰茶馆内，二人闲话一阵，待到茶杯再次被续满之时，利华垂眼望向空中氤氲的白色雾气，缓慢道：“最近清城不太平，街头巷尾都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应该的，”茶馆老板拈起三五片茶叶放入自己面前的空茶杯，继而注入滚烫的沸水，“新官上任三把火。”
　　“装什么糊涂，你知道我不是说警署。”利华用指尖敲了敲杯沿以示不满，“街上多了不少的新面孔，而且个个都在极力隐蔽杀气，这是警署那帮人会做的事吗？更何况，”指尖顿上一顿，“就连欧阳那家伙最近都安分起来了。”
　　杯中茶叶随水流上下翻动，似是踟蹰不定，茶馆老板似是听闻了一件趣事般笑道：“原来你把清城第一的杀手当成晴雨表了。话说回来，跟我说这些干嘛呢？警员，探长，署长，甚至就算特务科的怪物亲自出马，那也是你的事情。”
　　说得好像你遵纪守法似的，利华暗想，前杀手加上现黑市药商，哪一条都足够查你水表。利华端起茶杯淡淡一抿，“趁着条子们尚在筹备阶段，我想提前把近期的药品都准备好，麻醉剂，止痛药，消炎药之类的，你那里还剩多少？”
　　杯中茶叶似是难以抗衡般随波逐流，轻舒曼展，逐渐显露出原本的碧绿色泽，老板道：“库存自然是足够，你若是打算提前提货，后天早上来这里取吧。”
　　“那便好，”利华放下茶杯，“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想被牵连进什么奇怪的事情里面，偶尔接几个单保证生活质量就好。你知道，我做杀手并非单纯为了杀人……”声音渐低，一室沉默染上严肃的色调，老板静静品茶不语，片刻后利华回神，突兀地莞尔一笑：“我看我也放个短假算了。”
　　老板正欲答话，此时却有一青年缓步走入茶馆，在门口站定打量了一下四周，便直接朝着二人走去。“客官，欢迎光临！”老板回归平凡身份朗声吆喝，那青年却恍若未闻，只径直走到利华旁边，旁若无人地拉来个茶座坐下，抬起头讲话时，脸上瞬间已是爽朗微笑：“一杯玛格丽特，谢谢。”
　　老板正在收拾自己的茶杯，听到这话手头不由得僵了一下，好容易维持了待客的热切，笑容却是掩饰不住的尴尬：“不好意思啊，这里是茶馆……”
　　利华佯装端起杯子喝茶，眼帘垂下，嘴角嘲弄的笑意刚好被杯沿遮住。
　　那边的青年却还不罢休，随手掏出几张票子塞到老板手里，从容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极爱饮酒，只有茶也无妨，从这里出门右拐，街口有一家酒吧，麻烦您辛苦一趟，剩下的钱就当作辛苦费。”从那叠票子的厚度看，就算减去酒费，起码还剩下一多半，这么好赚的生意让老板如何不喜？心里念叨着这年头还真有人傻钱多的主，老板笑得喜气洋洋，为防止他反悔，二话不说便接过钞票出门买酒，抛下利华跟那青年留在店里。
　　一时间无人说话，广泰茶馆陷入凝滞的寂静，外面步行街车水马龙的热闹仿佛隔着一层真空无法触及，只听到柜台里面茶壶煮茶的咕嘟咕嘟声，与那青年指尖轻叩柜台的笃笃声响。利华自顾自地小口品茗，优雅自在，似是全然忽视了身旁的青年。那青年一手支在柜台上，一手闲闲插在上衣口袋里，目光幽深地上下打量，等到一整杯茶都见底，才悠悠开口道：“我叫苍曳。”
　　利华出于礼节淡淡嗯了一声，盯着空茶杯若有所思，也不看他，轻声喃喃：“真是怪人，那么喜欢喝酒，街口有现成的酒吧，却偏偏舍近求远跑到茶馆来。”
　　苍曳支在柜台的手挠了挠头，似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没办法，那家酒吧没有我要找的人。”
　　利华转头，微冷的目光与他逐渐流露热切的眸子对视，等他的下一句话。
　　卸去老板面前的伪装之后，激昂与兴奋使得苍曳脸上仿佛有光华流转，他坐直身体，外套的口袋因此凸出一角指向利华，薄薄的衣袋里，手掌热得发烫，就连手中紧握的冰冷枪械都无法冷却分毫。
　　“我来杀你喽，雪野利华。”
　　宣言已结束，意味着杀戮正式开始。
　　此时此刻，无论是临时起休憩之意的行人，还是买酒归来的老板，只要踏入茶馆大门一步，即刻便会被他卷入这场暗杀，成为莫名死亡的倒霉鬼。苍曳紧紧盯住利华，压抑住内心奔涌的开枪冲动，比起干脆利落的杀人，他更想看看，经纪人口中清城的巅峰，究竟会如何应对。
　　出乎他预期，利华没有应对，仅仅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与他四目相交，表情复杂。对峙良久，久到他几乎耗尽了耐心，连好奇都不足以压制冲动，只准备开枪走人时，身旁的女人终于轻叹一声，放下茶杯，端正了一下坐姿正对着他。
　　“怎么？投降了？”苍曳再次心生兴致。按理说杀手巅峰，能拿到这个称呼的人必定是见识过无数风浪打拼至今的，遭遇暗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没可能听到他一句话就束手就擒。就算眼前这位从外表到气质都平庸至极如同千千万万普通小市民，代号乍一听还以为是聊天室ID，面对枪口的反应散漫得要命，但再怎么说雪野利华被初来乍到的杀手威胁一下就放弃反抗，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似乎只能如此了啊。”利华苦笑着摊开手，“你看，事发突然，我连武器都来不及拿出来。”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苍曳目光一黯，浓重的失望弥散于心中。本以为是让自己崭露锋芒的激烈决斗，本以为所谓的巅峰能让自己用尽生平所学堪堪取胜，顺理成章地一举扬名震惊全城，事实却是无比简陋，她甚至连狠话都不放一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要把多少人虎视眈眈的地位让出去。
　　手指僵硬，几次尝试始终不能扣下扳机。苍曳狠狠道：“那么我给你时间，拿出枪来。”
　　别人施舍的东西，他才不要。
　　“可惜了，今天我刚好忘记带上枪出门。”利华撩开风衣衣摆给他看，慢条斯理配合暗杀的态度让他越发不快，却不得不进一步提醒她如何反击。
　　“别故弄玄虚，你我都是杀手，我怎么会以为你只有一种武器？有什么小手段尽管使出来。”苍曳虽然狂妄，却并不疏忽，到达这座城市后即刻便着手调查业界高手情况，以便日后篡位之用，因此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雪野利华风格手法的特点就是极擅利用环境，从普遍概念上的枪支匕首，到不易察觉的草木杯盏等日常所见，只要加以利用，统统能成为她的助力。他曾经预测与雪野利华一战必定险情频发，因为无论她的进攻还是防守，都令人防不胜防，有点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意思。所以他进门起一直提防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以防奇袭，只是现在看来，反倒多此一举。
　　利华赞同地轻轻点头：“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所知就跑过来杀我。既然如此，我倒是很好奇，你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处境？”苍曳似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说辞，“你在逗我吗？这个城市的探长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探员是一群酒囊饭袋，所谓帮派老大一个个弱得要命，就连你都能轻易被人近身用枪指着，还跟我废话什么处境？”原来他真的高看了这些家伙，恐怕雪野利华并非不想反抗，而是不能。别说雪野利华，就连另一个顶级杀手欧阳，若不是行踪太过隐秘，早晚被他取而代之。经纪人顾忌的巅峰，充其量是清城半吊子杀手界的一个虚名，唬唬新人罢了。
　　苍曳咬牙，感觉手上狂热的温度一瞬间褪去，比手枪更加冰冷。
　　真是，失望透顶。
　　既然对手实力差劲，也就不配让自己慎重对待。苍曳心中忿忿，正准备结束这场自作多情的闹剧，开枪收工走人，却听得利华那边一声短促嗤笑，尽含玩味。
　　“这座城市可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话音未落，不等苍曳有所反应，一声尖利鸣音突如其来响彻双耳。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