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烟云一梦》烟涩阑干

6、第六节 分离

　　亦真亦假，如梦似幻。
　　姬麝月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几个小时前她还在那封闭无人的小屋绝望，一场火就那么来到了她的身边。偏在自己就要放弃挣扎，就此放纵自己淹没在烟云中时，屋外的阳光扑面而来。
　　恍恍惚惚，她隐约看见了澈兮弯起的唇角，浅浅的弧度，却足以颠倒众生。
　　“姬麝月，你自由了。”
　　再也不复曾经的称呼，那个畏首畏尾，只会一昧妥协的姬家大小姐已在这熊熊火焰中香消玉损。仿佛是一场重生。
　　“澈兮，我们去哪？”
　　澈兮漆黑的瞳孔反射出少女的影子，姬麝月发现自己的眼竟然能够那么明亮，灿若星光。
　　“这边是你自己的事了。你自由之时，我便可离开。”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姬麝月努力的回味着刚刚的那句话。
　　“澈兮难道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该习惯，自己去安排。”
　　少女的眼神黯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死父亲安排好的。我……”
　　过分的自由让她恐慌，让她茫然，让她手足无措。澈兮却置若罔闻。
　　“麝月，你的身旁位子太小，并不能容下我。”她深深叹口气，“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去做。”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从此都得由你自己去判断了。”
　　姬麝月紧紧咬住下唇。她努力地将自己缩向墙角，就像要就此融化在这一小片地方。突如其来的不安惶恐席卷了她的心肺五脏，被抛弃的痛楚让她无法呼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竟没有发现澈兮眼中的水光。
　　就此别过，就此珍重。
　　姬麝月从此便是孤身一人。
　　暮光回旋，夜色渐凝。
　　少女行走在喧嚣的闹市中央，思绪渐渐地被市集中慢慢的烟火气唤回。街上熙熙攘攘。战争并没有磨灭每个人对生命的热情，生活还在继续。佝偻着背的老人步履蹒跚，黄发小二手里拿着糖葫芦，只是在原本清一色的对襟夹袄中多了黄军装和妖冶的樱花和服，趾高气扬。不远处，悠悠的传来低沉的《君千代》（*）：
　　我皇御统传千代，
　　一直传到八千代，
　　直到小石变巨岩，
　　直到巨岩长青苔。
　　千年的传承，天皇已成了所有日本人民心中的精神领袖。但在姬麝月看来，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笑话。神圣的战争，神圣的侵略，神圣的屠戮。披上了一层华美的外衣，皇军的野心是那么丑恶，不忍直视。
　　她突然愤恨自己为何不生成男子，手刃外敌，保家卫国，牺牲也是值得纪念的。而不是像这样，脱去了一身华服，默默无闻的行走，提心吊胆的度日，最终湮灭在尘世中。
　　命该如此？乱世风云，我本贫贱！
　　若不是不经意的一瞥，也许麝月就将沿着她所想的那种轨道走下去，或许会平平淡淡，碌碌终生，但绝对不会多出那么多坎坷，多出那么多痛彻心扉的伤痕。
　　那是一个朴素的背包，是澈兮从姬府拿出来给她的。因为从来没有自己背过包，此时这个包裹微微敞开了口。
　　她看见了一卷绷带，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又好似发出无声的召唤。
　　*《君千代》：日本国歌

作者有话说

　　上一节出了点小bug……烟烟求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