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太湖一梦 ...
-
我为痴狂当报命，君因何事却轻生？
——题记
有一个很年轻的侠客，叫雷力。惯使双刀。那双刀却有些讲究。一长一短，唤作“鸳鸯刀”。
因着艺高，少年人就有些有些骄傲，也有些傲娇。有一天，他穿着少侠惯穿的白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哒哒”的行走在江湖。大略是因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惹得一位叫做龙异之的有名头的人警觉，怕少年人锋芒太盛，不用几年名头就盖过了他，便欲除之而后快。是以，他哒哒的马蹄便踏进了一个陷阱。
这个陷阱也无甚精巧。只是一个“栽赃嫁祸”加一个“激将法”，要的不过是他自断一臂，退出江湖。年少气盛的雷力有些负气，也有些意气，满口应承了这个赌约。故事的后来自然是目中无人的少年在老奸巨猾的谋算下败北，生生斩下自己一条手臂。
双刀折翼，白衣沾尘。他换了一身黑衣，安安分分的在一个小酒馆里做了小二。老老实实的履行自己“退出江湖”的诺言。被人欺负了既不还手，也不喊疼。
沉默的少年总是更容易引发女人的母性。何况，他还俊秀。安静的镇子里，一位可爱的姑娘爱上了他。
这位姑娘唤做巴蕉。
许是坠入爱河的姑娘总是有些盲目。她心疼他寡言伶仃，受人欺凌，想将打铁的父亲藏在家里的一柄好刀送给他。
刀还没送。雷力又被欺负了。这回却是因为自己——
雷力做帮工的小酒馆里总是来来去去一些江湖人。巴蕉心里存了一段女儿心思，自然回回都是去那小酒馆里帮父亲打酒。一来二去，总会有些见色起意的登徒子言语行为不规矩。
那天也是一样。
几个虎威山庄的人在酒馆喝酒，见她长得漂亮，言语孟浪，举止轻浮。怎么也要拉她一起喝酒，雷力忍不下去，同他们有了冲突。
巴蕉趁机逃走了。
眼看雷力被那几个恶人打伤了。逃走藏匿一旁的巴蕉急切的站出来，欲向那几人服软。
另外一位穿着白色内衬外搭檀色小马甲，一样骑着高头大马的双刀少侠，马蹄哒哒的来到小酒馆，打跑了那几个恶人。
那位少侠说他叫封俊杰。
俊杰，识时务者也。
封少侠露着八颗牙，端着一碗浓香的心灵鸡汤，随着那天的阳光，直直的走进了雷力的心房，抚慰了他的心伤，重塑了他的精神世界。
封少侠笑得春风骀荡又豪气干云的对他说：
“人生不过七尺之躯，何处不可安身？这位朋友，虽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但总比隐姓埋名，屈为人下的好。来，喝一杯！”
“只有真正的英雄好汉，才能拿得起放得下，像阁下一样。”
他并不领情。甚至拂袖而去。
他毫不在意。依旧言笑晏晏。
当晚，巴蕉姑娘浓情蜜意的送来了那把刀。雷力心如刀绞，却无法言说。只得忍着恨，捱着疼，将刀送回去。恰好碰上巴蕉姑娘被虎威山庄的人掳走。
他退出江湖日久，封少侠马不停蹄的帮他救回了巴蕉姑娘。耐心同巴蕉姑娘解释：“雷力以前的本领很高，可能比我更高。但是后来，他被人打败了。从此他失去一条手臂。他再也不想，记得自己是一个会武功的人。巴蕉，你可知道你给了他一把刀，那会使他痛苦莫名。”
巴蕉大概也懂了。
翌日，雷力头垂得低低的，同封俊杰呐呐道：“封大哥，我是小饭铺的伙计，过去的事情我绝不想提了。你仍然把我当朋友……”
封俊杰一字一顿，认认真真道：“我把你当兄弟！”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经过失败的他重拾信心，度过黑暗的他重见光明。他的回避、他的逃避都不再窘迫。他所有的不甘与寂寞，封俊杰都懂。
他们兴高采烈的相约太湖务农，你耕田，我织布；你挑水，我浇园；你种地，我养养鸡鸭。
他以为，以后的岁月每一天都阳光灿烂。
可上苍怎么会给一个凡人太完美的承诺？
双刀封少侠实在是太过完美。完美的事物就是用来毁给别人看的。
谁让他也是前途无量的双刀少侠呢？
那位叫做龙异之的有名头的人又不开心了，又欲除之而后快。还是一样的“栽赃嫁祸”加一个“激将法”，只是多了一步“请君入瓮”。
这个“瓮”，设在虎威山庄。
临行前，雷力嘱咐再三，等封大哥回来吃饭。却不知，世事无常，人生最难料的就是“变数”。
他等到日头西斜也没等回封大哥。
彼时他尚不知，他在小酒馆里打鸡蛋做饭的时候，封大哥正在瓮中。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封俊杰实乃俊杰。不过一番言语，他便知晓了龙异之包藏祸心，机关算尽。他其实可以退，他其实可以忍。只要低头认错，折了自己几分傲气。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时，他想到雷力了吗？那样桀骜的少年，那样孤凄的神色。
“龙异之，反正你要和我动手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他说得掷地有声。长长的睫毛在鼓鼓的包子脸上，留下一点淡淡的阴影，更显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是如此了吧。
或许，这样美好的人被摧毁的时候，是该天地亦悲的吧。可是，那天居然有太阳。多年后，雷力仍记得那日西边熊熊的火烧云，烧红了整个天空，艳丽的红浓得像血。
被龙异之重伤后的封俊杰，听闻龙异之又提出“自断一臂，退出江湖”的要求，恍然间，他许是想起了雷力，又想到许多人。唇角带血，倚着柱子问：“我是第几个？”
龙异之与虎威山庄庄主陈震南耳语：“他受的内伤深重，尽管放心干！”
孤军深入，四下无援。他纵有“刑天舞干戚”之勇，却无突出重围之力。隐伏在房梁四周的人扔出了长长的勾魂索，卷住了他的四肢。陈近南拦腰一刀。
……
甚至没有万籁俱寂。
有人说：“龙大侠已经答应放他一条生路，是他自己不好。”
有人说：“是他自寻死路！”
满厅的江湖侠客，陪着龙异之拉着江湖虚礼，真真假假的惊叹、感叹、慨叹，一一告别。就这样在刚刚折断的少年身边走出去。有几个人的脚绊到了他的手臂，带得他的身子一晃一晃的。甚至，没有人绕一步路。
封大哥。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雷力知道封俊杰的噩耗时，已是掌灯时分。
龙异之的几个徒弟来到了小店里。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师傅的假仁假义得将封俊杰葬在虎威山庄后面，居然还真的流泪，如此场面功夫哄得那群江湖草包又敬仰了几分。
雷力大恸。
翻出巴蕉送的刀，换上一身白衣。三贞九烈的去替封大侠报仇了。
故事的最后，雷力手刃了仇人。虎威山庄同龙异之的徒弟们百十条人命尽数给封俊杰陪了葬。
龙异之尸体从高高的桥上摔下去。不远处是封俊杰的坟。
雷力站在桥上往下望，像是看一场生死间空茫的祭奠。
巴蕉远远的跑过来抱住他。
雷力觉得有些脱力，握不住手里的刀。
温香软玉在怀，他茫然四顾。怅然若失的心底有一股久违的力量在苏醒。
杀了这么多人又能怎么样呢？
故人埋骨九泉，太湖之约难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太湖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