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酒家辞》五谷仙

1、每个爷爷都会说故事

　　我是爱削苹果的，特别是看着爷爷一点一点似食玉米般的啄它，我尤是想笑。
　　他盘腿坐在白色的床单上，抖落着胳膊，表情悠闲神气，倒是不像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我奶奶叫他，病后活神仙。
　　他只管每天插科打诨的态度，在病房里面聊天打牌下棋。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母亲呜咽着说出“肺癌晚期”四个字，我想我会觉得他可以长命百岁的。
　　我每晚都会去陪陪他，也好让白天寸步不离的奶奶和请假好几天的妈妈补补觉。对于这个差事，我自是接的心甘情愿。要知道，爷爷可是我们家的开心果，他只要不是睡着，绝对三分钟内就可以把你逗乐一次。
　　晚上困极了的时候我就趴在他床边眯上一会觉，他就用手给我缕顺头发丝，用好笑的声音说我，“你啊你，再不回家洗头发第二天就把男人们吓跑了“。我咯咯咯回应他，感受那大手微弱的力度和轻微的抖动。

　　他有时候会突然安静下来。我害怕他这样，那种感觉很难说，像下是一秒他就再不会说出任何话，再不会逗我开心。
　　我拉着一张二十好几岁的脸对他撒娇，让他说故事来听，腻味的我自己都怪脸红的。他就顿时有劲了，压着嗓子能说上两三个小时。有时候说着说着会猛烈的咳嗽起来，母亲就上来揪我耳朵，“死丫头，让你爷爷歇着不行吗”。爷爷就扭动着僵硬的摆手，“去去，我还没说到正头上呢，忙你的事去”。我耸耸肩，两手捧着脸继续作小听众状。

　　爷爷年轻时候是个说评书的先生，他说过的人看过的书要比我在游戏里面杀过的野怪还多。人常说，道理听再多，这一辈子还是过不好。我爷爷倒是不喜欢说大道理，就是单单爱说故事，他最喜欢讲给孩子们听，用他的话来说，大人们听了就听了，而孩子们会想为什么坏人没有好结局，为什么好人最后变坏。我想，他心里装着那么多故事，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属于他自己的。我想，带着这么多美好故事的人，应该是幸福健康的。
　　他的那么多牛鬼蛇神的民间神话我打小就听过无数遍了，到现在却也没个新鲜的。他突然露出狡黠一笑，然后就哼哼几声，眼神发亮的问我，“想听新的？”我连连点头。他清清嗓，正式的让我有点兴奋，照这态势，爷爷绝对是要拿压箱底的本事了，好咧，可得听个痛快了。
　　他问我，“九儿，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的小名是怎么来的吗，爷爷这下可得给你说上一说了”。他一笑，我看出还是有深陷的酒窝和零落的门牙。

　　夜很静谧，四下其他病号都熟睡了，月光透过半片墙大的窗户投射进来，正好笼罩在爷爷的床上，我就那么轻轻的握着他的手，感受他气息的律动，静静听爷爷说一段不会太短的故事。
　　他说，九儿，你慢慢听爷爷说。
　　故事还没开始。
　　我好似听到窗外有小时候用树叶吹出来的哨声。
　　无眠。

作者有话说

　　小仙我第一次送给了大家，害羞得很啊，其实这章算个楔子，下一章爷爷的故事是作为第一章的。暂且先这样，大家捧捧我，毕竟小仙是个写字头疼晚期。哈哈。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