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好人好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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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那个更衣间之后的狼狈，高扬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盛沣和他的女伴，马场的管理人员，马童和教练，还有他带来以防万一的外科医生……一群人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惊诧而诡异，就连远处那匹白马都仿佛通了人性，伸长脖子朝这边嘶鸣张望着。虽然他们碍着他的身份不敢表现出什么，但是那个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个禽兽。
高扬咬咬牙，真恨不能拿个炮弹把这里连人带马的全轰了。
白茫茫一片才干净。
刚才更衣间里又是砸东西的乒乓乱响，又是那小丫头的哭喊尖叫，现在他脸上顶着一片被鞋底砸出来的青肿，如此狼狈，由不得人不乱想。
他虚咳了一声，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极力正色地往前走。偏偏盛沣那个不开眼的唯恐天下不乱，凑上来和他勾肩搭背，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高大少爷够猛的啊！那小青果子叫的十里开外都听见了。”烦人的大手在他脸上伤处一按，啧啧两声又说：“怎么还挂彩了？这是被那小青果子亲的？这得使多大劲儿才亲成这样啊，那小妞可真厉……哎呦！你他妈下死手！”
他一个“害”字还没出口，高扬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屈肘把他撞到一边，黑着脸低吼：“你他妈给我消停会儿行不行？！”
盛沣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还在笑，“啧啧，恼羞成怒了。”
“闭嘴！”他又踢着长腿狠踹一脚，“给老子滚！”
盛沣是个孤儿，从最最底层一路摸爬滚打着走到现在。他没受过多少正规教育，行事不拘章法，说话更是口无遮拦。他一向自认是个粗人，高扬也没法和他计较，强压着怒气粗喘了几口，好容易平静下来，这才没好气地又喊他：“再给老子滚回来！”
盛沣回头，“干什么？”
“等会我坐你的车回去。”
“为什么？”
高扬瞄一眼更衣室紧闭的门板，生怕小丫头出来以后面对他会不自在，所以打算坐盛沣的车走，然后派人用自己的车子送她回去。刚才被那小丫头当成色狼又打又骂，这会他居然还在处处替她着想，一念及此，他又觉得自己实在犯贱。
他生那小丫头的气，又生自己的气，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全都迁怒到了盛沣身上。他怒红着眼睛，粗声粗气地朝他吼：“哪儿你那么多废话？！老子就喜欢坐你的车不行？去给老子开车！”
“靠！”盛沣吩咐自己的司机去开车，不满地瞪了高扬一眼，“本来想趁着天儿好，出来好好溜溜马，今儿遇上你真是倒了血霉了！”
高扬悻悻地沉着脸，想到马鞍上那抹暧昧的艳红，心里暗暗附和：可不是倒了血霉了！
——
那天之后，高扬就再也没见过姚依依了。
小丫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反正是铁了心不再理他。他打电话不接，他发短信不回，他亲自驱车到她小区门口等她，她见了他跟见鬼一样，拔腿就跑得没踪没影。
高扬坐在车子里，正郁卒地揉着额角陷在回忆里，一阵手机铃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正要接电话，这才发现铃铃作响的不是自己的手机。
目光顺着声音往前座一探，他的司机吴斌已经掐断了来电，歉然说：“高总，对不起。”
司机开车时是不能接电话的，而且和老板在一起，手机不调静音也很不礼貌。吴斌捏着手机连声道歉，高扬倒是不在乎这些小节，收起自己的电话就说：“开你的车吧，没事。”
吴斌正想把手机调成静音，可是那边马上又打了过来。高扬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神色忐忑，又说：“有急事就接。”
吴斌连忙说：“谢谢高总。”
他这个电话不接不要紧，一接通了还真是要命。幸好前面就是临时泊车的港湾，这小子猛踩刹车将车子停住，惯性大得让高扬差点一头栽过去。他有些薄怒地坐直了身子，只听见吴斌的声音急得都有些发抖，对着手机不停地问：“怎么会摔了？她有没有事？什么？见红了？你们去的哪个医院？好好，我马上赶过去！你让她等着我，一定要撑住……”
高扬知道这是家里出了急事，等吴斌挂上电话，他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我老婆怀孕八个月了，刚才在公司摔了一跤，我……”吴斌踌躇着跟他请假，“高总，我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去医院看看。”
高扬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应该的。”
“谢谢高总！”吴斌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貌，扔下这么一句就下了车。
高扬跟着开门出来，看到吴斌张望着往前跑去，忍不住皱眉朝他喊：“哪儿去？”
“找车去医院！”
“这地方有什么车？”高扬没好气地低吼，“回来我送你去。”
吴斌顿住脚步，微愣了一下，“这……”
“这什么这？再磨叽孩子都出来了。上来！”
高扬说着就要坐进驾驶位，吴斌连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拦住他，“高总……高总您坐后面，我来开就好。”
高扬却拨开他的手，径自开门上了车，又对他说：“行了你！浑身抖得站都站不稳了，让你开车，你不怕死我还怕呢。”看他满头大汗站在那里，脸上又动容又犹豫，他低笑了一声，又说：“赶紧上来啊！等我给你开车门呢？”
吴斌坐上副驾，直到车子开上回程的路，仍旧有些愣愣的。他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妻子，一方面又为耽误了老板的生意而不安，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高总，您的合同……”
高扬却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哼笑着说：“合同要紧还是人命要紧？”
一句话听得人心口发热，吴斌用力地说：“谢谢高总。”
“我也难得做回好人。”高扬知道他恨不能肋生双翼，脚下用力又踩了踩油门。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顺势扔给他，“帮我打个电话给那边，就说有事延期，合同明天再签。”
——
从霖川高速到霖江妇幼医院也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吴斌一路心急如焚，看得高扬都有些揪心。
车子终于开到医院，还来不及停稳，吴斌已经打开车门箭步冲了出去。高扬抿抿嘴唇，正在考虑要不要就此离开，目光偶然一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吴斌快步迎上来。
姚依依。
他抿紧的唇角慢慢上翘，心想还真有好人好报这回事。他迈开长腿走下车，跟在吴斌身后，只见那小丫头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对着吴斌好一阵念叨：“姐夫你可来了！刚才都吓死我了！现在婷姐在急诊室，医生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孩子太大了要做剖腹产。再做两项检查马上就要进产房了，手术同意书还等着你签字呢！”
她一颗心全都吊在韩婷身上，压根没看到吴斌身后的高大男人。吴斌对她连连道谢，抹一把冷汗就快步跑进了医院大楼。
姚依依正要跟着进去，乍然被人扯住了手臂。她猛然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近来夜夜入梦的面孔。高扬似笑非笑，朝吴斌离去的方向一扬下巴，低声问：“你们认识？”
姚依依下意识就答：“我是他老婆的同事。”她抽回自己的手臂，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吴斌的老板，刚送他过来的。”高扬笑得有些得意，“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他意味深长的口气格外可恶，姚依依轰然想起那天的暧昧和尴尬，小脸一下子红得发烫。躲了这人这么久，没想到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在医院还能遇上。她心乱如麻，又惦记着韩婷，更加不愿和他多做纠缠，咬咬嘴唇说：“我去看婷姐他们要不要帮忙，高先生自便。”
小丫头和前几次一样，说完就飞快地跑了。她转身的时候马尾扬起来，发丝扫过他的下巴，微微的疼轻轻的痒，还有发间的清香沁入呼吸，让高扬一时有些愣神。等他反应过来，小丫头已经跳上了大楼门口的台阶，他暗骂了一声“死丫头”，脚下却不由自主一样，已经快步追了上去。
姚依依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吴斌刚在同意书上签了字。正巧一个小护士过来，通知他去交押金。他尴尬地说没带，姚依依马上接口：“我家离这里近，我先去拿吧。”
吴斌还没接话，身后有人沉声说：“我那有，先刷我的卡吧。”
“高总？”吴斌回过头，一脸的惊诧，“高总您还在？”
高扬只点头“嗯”了一声，眼睛盯着姚依依说：“我钱包在车上，你陪我去拿。”
姚依依低着头还没说话，吴斌诧异地盯着他俩，“高总你和依依认识？”
高扬笑了笑，“何止认识？”
吴斌现在满心惦念着老婆孩子，只知道对高扬连声道谢，也没空理会他这四个字的别有深意。姚依依为了韩婷，不情不愿地陪着高扬拿了钱包，两人一起去缴手术押金。
一直以为高扬是个纨绔公子，今天才发现这人办起正事其实格外细心妥帖。现在医院里病床紧张，像韩婷这样的急诊病人就怕找不到床位。姚依依和吴斌都还心急火燎的没想到，他已经打电话给医院的朋友，帮着安排好了单人病房。而且他细心询问了今天急诊的产科大夫，觉得这医生年轻经验少，又叫人找了相熟的主任医师来主刀。等办好了这一切，这才拿着各类单据回去找吴斌。
吴斌拿到这些单据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高扬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随性地说：“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好听的话留着哄媳妇吧，人家疼得要死要活给你生孩子不容易。还有，这几天别来上班了，在医院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谢谢高总！谢谢！”
折腾了一上午，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时间。韩婷已经送进了产房，她婆家和娘家的亲人也纷纷赶到，高扬和姚依依两个外人也就告辞离开。
出了医院大门，高扬先到停车场去取车。姚依依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左右看看没有他的影子，正想默默开溜，耳边猛然划过一阵刹车声。她脚步一顿，他的黑色宾利横挡在她面前，车窗落下一半，他探出半个头来，语带嚣张地问：“还想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好人好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