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云忧

4、镜中水月

　　“你不怕我吗？”

　　“怕？才不呢！”

　　“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呢……”

　　“因为那样——你就会注定孤独……”

　　…………

　　——谁？是谁在我耳畔声响……那段对话为何如此灼热而又清晰，仿似是从我的记忆深处倾泻而出，夹杂着心酸的苦楚与寂寥的伤痛……

　　疑惑未却，一股舒适的凉意便在额头蔓延，仿似雨后甘霖，似有若无地填补着心中原本的干涸。沉重的疲倦将我的意识深深地剥离，转眼又没了知觉……

　　恍惚中，有一抹紫色身影，若隐若现，周围满是樱花的飘逸，空气洁净而幽香。微风骤起，片片花瓣如破蛹的粉蝶，轻盈而不失华美地飘扬，浑然一个粉饰的世界。粉蝶在空中来回盘旋，经历了尘世的纷扰，似乎飞累了、厌倦了，又似蜻蜓点水般，在清澈见底的湖境中，跃起阵阵的涟漪，转而又如一叶扁舟，伴随着碧波飘向更远方……

　　朦胧中，画面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那是一张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绝世面容，细腻的轮廓将气质、优雅得到了完美的诠释，淡紫色的秀发向下垂至地面，如同无限延伸的枝桠在地上蔓延出另一番的芬芳，额旁的丝丝缕缕随风如杨柳般轻轻摇曳，眼眸深处暗藏的是无尽的忧伤，承载的是无限的思念……

　　那位伊人将视线紧紧地锁在了樱花树下，结实雄厚的树干似乎已经历了千年的洗礼再也不曾动摇，而沧桑的树干上却依然铭刻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她伸出白皙而又修长的双手，轻轻地抚上那深深的烙印，阳光透过斑驳而又凄凌的树影，将那双手照射着几近剔透的水晶，夺目耀人。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眸中渗出了丝丝露珠，随风颤抖着，全身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体，似欲凋零一般，愁苦、悲凄浸透了每份空气，打湿了每片花瓣。

　　不知不觉，我似乎也在睡梦中感同身受地听到了心在滴泪的声音，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感触……

　　顿时，一股刺痛唤回了我的意识，缓缓睁开双眼，竟是惊诧不已的茫然。我所身处的房间如同是梦境一般的古朴，清新淡雅的屏风，床头的雕花，门栏的翠竹还有几案上晶莹的琥珀、翠玉……

　　这是真的吗？我不是死了吗？那雪呢？还能再见吗？

　　满绪的疑问让我条件性地坐了起来，一块淡蓝的丝巾从额头划落，仔细看去，上面只绣了一片绿叶，很是干净朴素。可是当视线从丝巾转移到手上之时，我便瞬间石化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

　　但见头顶的乌鸦飞过，脑后尽是瀑布似的阴影……

　　马上飞奔到铜镜前，想一探究竟，迎来的却是更大的惊愕。怎么？怎么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而且还——还与梦境中的她如此相象？是错觉吗？一切都只是巧合，还是——必然？

　　“冷姑娘，”闻声回头，是一张素净清秀的脸颊，轻盈的双眸在对视之时，有些许惊艳飞过，“原来冷姐姐这么美，难怪那晚王爷会如此紧张。”说罢，脸上略过一丝浅浅的红晕。

　　“是么？”我尽可能的掩饰着自己的诧异，语气平稳而冷淡。

　　心中却似惊涛骇浪般难以平复，一大串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出，似乎不曾停止。

　　她怎么知道我姓冷？那个王爷又是谁？我到底是何人？……百思不得其解，又苦于无奈，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料，她突然扑哧一笑，说道：“姐姐还真是人如其名呢！”我看着那笑容竟然恍了神，不禁叹道，多么纯粹啊！

　　“你笑起来很——好——看，”似乎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夸人，说的有些局促，不过她似乎没太在意，反而很高兴，“姐姐如果微笑，一定胜过容儿。”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充满了无比的坚定。原来，她叫容儿啊，真好听。总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给予我很温暖的感觉，想必她定是一个阳光活泼的女孩吧！

　　“容儿真好！”只是由心的感叹，却让这位眼前人笑得更为灿烂，在阳光的挥洒下，如同盛开的百合，温馨而纯粹。

　　“冷姐姐，让容儿来帮你梳洗吧！”我点头不语，看着她熟练地为我打点着一切，眼神有了些黯然，她总是在为别人而忙碌么……

　　“好了，”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深深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除了乌黑的发色，与梦境中的伊人简直一模一样，那还是自己么？一种复杂的情愫荡漾在心中……

　　“谢谢，容儿。”

　　“不用，这是容儿份内的事，那容儿告退了。”容儿走前，还不忘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微笑，这怕是我经历过最温暖的一天了。

　　“恩。”我淡淡地回应着。

　　望着这一身锦衣华服，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或许是穿着在这个躯体上，仍然掩饰不住那原有的孤傲不羁。呵，这算不算是一种自讽呢？

　　顷刻间，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吸引了我的注意，蓦然回首，那是一位身穿蓝色长袍、头戴紫金乌冠的人，微挑的眉宇无不透露着威严的气概，深邃的眼神如星辰般闪烁。我暗自猜测，想必这位就是容儿口中的王爷吧！

　　“王爷，”为了礼貌起见，我先行了礼。毕竟现在寄人篱下，尤其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

　　“冷姑娘，不必多礼。”他似乎是被我的举动吓着了，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便伸手将我扶起。随后便吩咐容儿泡来了茶水，且示意我坐下交谈。

　　“冷姑娘，你身体可还有何不适？”

　　“多谢王爷，我身体已无大碍了。”他的表情停顿了几分惊异，我这才想到，方才的用词似乎不太妥当，不免有所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就好，”总觉得他的嘴角有着几分隐忍的笑意，“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不是吧……他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他怎么知道我姓冷的？

　　似乎我的迟疑也惹的他几分困惑，“实在尴尬之极，当初搭救姑娘之时，听见姑娘直喊‘冷’字，便先为姑娘添了个姓氏，方便称呼。难道？姑娘当真姓冷？”

　　“……额，真是好巧啊……啊——哈，哈，哈……”此时，在尴尬声中，某人的脑后已铺满了阴影，心想：这也可以啊？没想到古代也有这么冷的笑话，寒那……

　　“那真是太妙了，敢问姑娘芳名是……”

　　“……单名个忧字……”我淡淡地说道，随即迎来的便是沉默。

　　是该放下过去了吧，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冷傲存在的理由了，因为——雪不在……

　　该死，突然又伤感起来了，以前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无事伤感的人了，怎么现在就连自己也变得如此不堪了……

　　“那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这……”我一时之间语塞了，我连自己在这里扮演的是谁都不知道，又何来的打算？呵，又一次陷入了苦笑，终于有些理解，那些想拼命追回自我的人了。原来一句“我是谁？”竟然可以使整个人生皆为困惑……

　　“姑娘若不嫌弃，不妨本王府上多住几日。”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眼中似乎还流露着一种期盼。

　　“那多谢王爷了。”我淡淡一笑以表感谢，却被他侥有深意的看了许久，才肯动身离去。我没有多想，也不愿多想，我本不属于这里，又有何多需挂念？

　　一切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