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史》花鴒

8、七阕 一香焚未灭

　　天子薨。
　　储君立。
　　诸侯动。
　　风云改。
　　樾息六十四年，天子久病日笃，药石罔效，于六十四年秋驾崩。虽储君已立，然，夫人势大，扶持十四子，当是时，郑侯领兵来战助得储君，储君夜羲和终得以登基，定年号无衣。
　　此时的郑侯越廉，正留在都城阳起，协助天子夜羲和整顿前夫人遗留下的残党剩羽，一场逼宫过后，京都已经一阵狼藉，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而此刻，逃回领地的赵侯严桢早已休养好之前战争的疮痍，为了报复郑侯于阳起之前的阻挠之举，也为了削减他地实力，趁郑侯未在郑地之机，赵地，向郑地发兵。
　　星辰起。
　　流云息。
　　长风离。
　　笔无字。
　　天下，再次陷入动乱。
　　.
　　长风吹过，助长了燎燎的火势。
　　玉色的流苏摇散，金色的铃铛一瞬间骤响。火舌巨大，□□着雕梁画栋。哔哔剥剥的燃烧木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曳地的檀色纱缦，被风掀起的发间丝带，绣着淡黛色花朵的裙摆，都被火焰点燃。
　　四散奔走的人群，扑扇翅膀飞开掉落漫天白羽的飞鸟，惊慌的叫喊，无措的脚步，织作摇乱的乐章，在一瞬间，奏出撕扯琴弦的岌岌可危的音律。
　　浮云万千，一瞬间隆隆作响，骤散。
　　不知何时起，天边硝烟起，恍然间，涉险。
　　九重高塔之上，流云凛冽之间，辛摇光站在窗边，鸦雏色长发不着一丝花钿，唯缀几串流苏，重重月白深衣襟袖猎猎。
　　塔下的守卫已经丢下刀戟，惊惶交互之间进退犹疑，四散逃命。
　　.
　　掌心的星罗线纵横，十九道劫数掠过无数念，握住手掌，万千条丝线一般的劫数被手心握碎，溅起几丝银光。
　　走到阶梯之上，无数阶梯在脚下盘旋成圈，薄薄地落了一层灰。
　　以往，每日皆有侍女送来衣食，但近来几日，却不再有侍女上来。而守卫，应该也已经逃走了。
　　辛摇光站在扶手旁，垂头看着囚禁了她近十年的深渊一般的黑暗，或许，这是个逃离的机会。
　　提起裙裾，长发飘摇，深衣挽起霜雪，头顶投下的日光一步步照亮前进的路途。
　　衣带当风，无尽的阶梯在脚下渐渐缩短。一扇门扉闪耀着火光与人声。
　　辛摇光平息了奔跑的喘息，走上前去，推开了赤色门扉。
　　素手上深黑色的木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被裙摆拂过，被灰尘掩盖，被冷月映过，遗留在原地，沉寂无声。
　　.
　　高高的帷帐挂起，赤色的宫灯落下朱色烛泪，几卷竹简简单的摊开在案上。越廉披着赤红色大氅，手握一盏青铜酒樽，清酒中倒映着烛火幢幢。朱笔横在一旁，玉色碟中一汪朱砂，红的惹人心惊。
　　“禀郑侯！赵侯严桢向郑地进兵！您不在郑地，郑地不攻自慌，战况危急！”一名男子手持战报，声音紧绷，快跑入大殿。
　　“呈上来。”
　　“是！”
　　越廉展开书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丝绸，丝绸因为量轻质薄价高，向来用来传递紧急事务。
　　星目掠过文字，刹那心中掠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行文字上——折星楼空。
　　手中的青铜酒樽突兀地落下，酒液染湿了大氅，把那赤红染作暗红，倒映在杯中的烛光被打碎。越廉站起身来，未束冠的长发凌乱地垂下，大氅在他身后朔朔凛冽。
　　“启程回郑地！”
　　.
　　这一夜，夜海阑干星作烛。
　　这一夜，折枝桥边红药苦。
　　这一夜，吴钩探雪摇乱疏。
　　这一夜，逐君万里越夜露。

作者有话说

　　无衣取自诗经《国风?秦风?无衣》，意为深陷危急仍不改意志，身处王朝即将倾覆之时也立志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