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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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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疏酒在座上趴着休息了一夜,天未亮,便打点好一切唤醒墨痕,告别了老人,寻了两匹马,不走官道,沿着山间小路向万花去。两人的马并排。墨痕的坐着一个有靠背的椅子,固定在马背上,缰绳也由孟疏酒牵着。因担心路上出变故,一路赶得有些急,约是正午,到得山间一处茶寮聊作歇息。
老人赶早做了杂食,可以填饱肚子。便只要了两杯茶水喝。墨痕话少,孟疏酒素来也不是热闹的人。只静静吃着东西。此处虽是山间休憩处,来往人也不少,脚夫苦力,商人旅客,江湖人士,各色人物都有。墨痕他二人静,挡不住别人说话。
边上人谈话絮絮叨叨,想不听也入了耳。直到听到一个名字,墨痕才凝神侧耳,抓住那说话人的声音。
“恶人谷是折了一大批人,最厉害的,倒是说残道邪侯下落不明。”“死了吧?”“或许是了,就在昆仑...”之后的声音越渐细微,被旁人盖了过去。人言似浪潮一般涌着,墨痕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无知无觉地闭着眼,左手撑住额头。
“小墨。”孟疏酒见他右手中的素饼被捏碎了,似乎不大舒服,便拿出藿香递过去,“嚼一点,能清爽些。”墨痕僵硬地伸手接过,呆呆地放进口中咀嚼。
孟疏酒扶着墨痕回到马上,自己也踏上马,而后离了茶寮继续前行。
林间山光遍绿,阳光漏下,树影斑驳,微风吹过,草湿润的香气浮动。
墨痕闭着眼睛,伸出手,向着有阳光的地方。那阳光便一束一束亲吻手心。墨痕觉得手心暖,仿佛捉住了流动的阳光。微微笑着,朗声念道:“白头为远客,常忆白云间。只觉老转老,不知闲是闲。花含宜细雨,室冷是深山。唯有霜台客,依依是往还。”他声音本清亮温润,是少年人的可爱,在这山林间如此悠悠吟咏,此情此景,就似画中人行。
不知身边人一时看得忘神了。
“师兄。”墨痕念完,转脸向他笑道,“你记得这首诗吗。”
“只觉老转老,不知闲是闲。”孟疏酒声带受损,因而有苍老嘶哑,却连感情也是,平和诗句念得颇有几分沧桑深沉。稍稍顿了一会儿,道,“我们快些走,早到得谷里才好。”墨痕笑着点头,垂首时不觉眼中一热,偏头掩去。
念着师兄新教的诗,明日他要抽背,因此便是玩时也不敢忘了。
坐在生死树茂盛枝叶的半边阴凉下,伸出手接住树叶缝隙中下漏的阳光。
正念到“只觉老转老,不知闲是闲”,离忧的手便搭在他掌心,跟阳光一样的暖:“阿痕,我同你一起老。”
到得万花谷,约是未时。自隐蔽山径进入谷中,便听到了谢东流的声音:“疏酒、小墨。”二人少不得与他寒暄一番。墨痕自站在孟疏酒身后,不想让太多人发现自己眼盲,因此几句话后便下了凌云梯往自己屋里走。
墨痕与孟疏酒同住一个屋舍,三间,两个卧室,一个厨房。将墨痕扶到书桌边坐下,孟疏酒便又出门去。
回来时只听得门一开,便有嘻嘻的笑声:“小墨,来,给师姐看看出去几日长俊了多少。”孟疏酒跟着那人走了进来。
那嘻嘻笑笑的人是孟疏酒与墨痕的师姐,夏萧萧。夏萧萧生得一副好样貌,柳眉樱唇,脸颊上桃花分红,行动称得弱柳扶风。初见时人都道她柔情似水娴静典雅——当然,也只是初见而已。
夏萧萧使劲捏了捏墨痕的脸颊,玩得欢喜了,这才坐下将手一摊:“来,老娘给你把脉。”
“臭小子!”搭了脉,夏萧萧皱了皱眉,一会儿收手之后一巴掌甩到墨痕屁股,“弄得这一身的病要死不活再回来怎么给我玩啊你?”
墨痕并未自己把脉过,一是心怕自己把脉之后,确知眼睛好不了更不自在,二是心里竟有点想眼睛索性不好罢了,什么都看不见一辈子不出谷的好。倒是夏萧萧这一声骂,知道这些伤虽重,却并不会为难她,脸红了红,笑道:“师姐妙手回春,我自然能生龙活虎。”
“就会拍马屁。”夏萧萧嗤道。
“那师姐是什么马?”墨痕抓住她言语漏洞,狡黠嬉笑。
“找打呢!”夏萧萧好看的脸上是故意装来的生气,墨痕笑着咳了两声,夏萧萧才又皱眉安抚着,“说真的呢,这一身伤,断肠、寒气侵体、脑中淤血还有手掌...”一时有些哽咽,顺手抄起桌上茶杯向身后孟疏酒掷去:“要你何用!让小墨弄成这病鸡样!”
孟疏酒低垂着头,道:“是我的错。”
“老娘知道,你,滚去做饭。我要吃辣子鸡丁东坡肉红烧猪蹄!”夏萧萧冷眼向孟疏酒道,“辣子要多放点肉别弄油腻猪蹄要软!”
一天都没来得及好好吃些东西,孟疏酒在灶间便准备了许久。端着菜推开门时,正见到夏萧萧一脸痴笑地看着坐在浴桶里身子光溜溜的墨痕——原本在屏风后的浴桶已经被拖到了桌子边。水雾有些朦胧。
“怎不用屏风?”孟疏酒见墨痕脸红红的,放了盘子到桌子,替墨痕问了一句。
“小墨要泡药澡恢复,我把桶搬到桌子边,方便他吃饭。”夏萧萧说罢又道,“看我多贴心,把泡澡水一桶桶提来给小墨用。”
“往后这种提水的重活我来做。”墨痕很懂孟疏酒要说的其实是,以后泡澡这些事情还是不用师姐帮忙,很是感激地对着孟疏酒那边鸡啄米似的点头。但是夏萧萧瞥了孟疏酒一眼,嘴角一歪,露出个不屑的表情:“我要看小墨泡澡,这种辛苦的事情还是我来好了。”
“...”墨痕已经把脸埋在水里了,幸好眼睛瞎了,看不到师姐,不然会更脸烫。
吃饭的时候,孟疏酒夏萧萧左右分坐在他浴桶边,他只需要扒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就好,因为孟疏酒他俩会恰当地给他夹菜。
“我没有说想吃肉沫茄子和木耳鸡蛋你也做了真好真好,好好吃。”夏萧萧眼睛笑成了月牙,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叽叽喳喳地说着。
“小墨喜欢。”孟疏酒夹了茄子到墨痕碗里。墨痕点头,不经意便坐直了些,光洁的脖颈与肩沾着水珠,在明亮的烛光下,身上仿佛散发着光彩,看得夏萧萧眼直:“小墨,你真长大了。脱了衣服真漂亮。”
“...”孟疏酒夹着菜的筷子停了一下,才缓过劲稳住了,将鸡丁放到墨痕碗里。
墨痕埋头扒饭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哎哎哎不对不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夏萧萧见他二人不大自然,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你穿着衣服也很漂亮,只是不穿衣服更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