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暖从凉》安兮颜

4、第三章

　　只是风吹了几遍，雨来过几回，只是太阳又回到这里。这一年，已经过去一半。我们计算时间，计算人心，总以为，残酷不过时间。其实我们都错了，时间终究淡漠不过人心。最残忍的永远不是时间，它不过与你一起慢慢走着，它是渐变，残忍的是人心，你无法知道，它的秒钟下一次会指向哪里。但，即使时间不如人心残酷，也总会有一些情感，在时光的挑拨下，分崩离析。

　　中考结束了。
　　裴涩琪在房间里整理书籍，袁柳舒敲了敲门，走进来。涩琪看向门口，“妈？”
　　袁柳舒笑了笑，“涩琪，在整理书啊？”
　　她没再回头，继续弄她的书，“是啊，考完了，有些教材不会再看了，清理一下。”
　　“嗯，涩琪啊，你也考完了，爸爸这个暑假会有一些工作要去美国，妈妈也打算和他一起去，你就在家，多去陪陪外公好吗？”袁柳舒走到她旁边，试图帮她整理。
　　涩琪有几秒钟的凝滞，然后微笑着说：“我知道了，”然后拿过袁柳舒手里的书，“我自己整理就好。”咬了一下嘴唇，没再看袁柳舒。
　　袁柳舒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站起来，“要听外公的话，我走之前会打一点钱到你的卡上。”她顿了顿，又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会尽量在你开学之前回来。”
　　尽量么，其实，我不太稀罕。
　　“没关系，你们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哪怕是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不是因为你们在身边而长大的。
　　就要走出去的袁柳舒转过来，望着裴涩琪，看见她的头发快要及腰了。女儿的头发，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然后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裴涩琪关上书柜，也好，这样，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三天后，她走下楼，看到爸妈在门口，李叔在把他们的行李搬上车。裴振新看着她，缓缓说：“涩琪，我和你妈要……”
　　“我知道。”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裴振新看着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终究没再说什么。袁柳舒看了她一眼，两个人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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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涩琪还是会每天去老师那里练习小提琴，然后跟张嫂学做饭。每次去看外公，他都是在写书法，不忍心打扰他，去的次数也慢慢少了，她想着要在中秋前学会做尽可能多的东西。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涩琪去开门的时候诧异着：“爸妈都不在，谁会来啊？”打开门，确实让她惊讶了一番，“慕凡？”
　　“你今天应该不去练琴，有空和我一起出去玩吗？”滕慕凡依然很好脾气的微笑着。
　　“啊？好啊，等我一下哦，你这么知道我今天不用练琴？”
　　“嗯，袁爷爷说的。”
　　涩琪睁大眼睛，“外公”
　　“嗯。”
　　两个人一起走出别墅区，阳光正好，透过细密的睫毛，照耀出美好的脸庞，“要去哪？”
　　“先去看电影吧！”
　　“嗯，怎么没有叫阿瞳一起去啊？”
　　滕慕凡没有回答，“考试还好吧？结果出来很久了吧？”
　　“嗯，是蛮久了，跟平常差不多，你呢？被哪所高校录取了啊？”她带着调皮的眼睛看着滕慕凡。他轻轻拉过她，躲避迎面而来的车辆，然后让她走内侧，“我想走那边。”有点撒娇的语气。
　　他没理她，“C大，快要开学了。”
　　“C大不是在S市吗？有点远诶，我还以为你会留在B市，是不是因为你女朋友也去那里？”
　　“明年我们全家都会搬去那边。”他看了看地面，又看着裴涩琪。
　　“这样啊，那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啊！阿瞳会想你的啊，怎么办？”
　　那你呢？你会想我吗？你会想要见我吗？
　　电影很快看完。从黑漆漆的放映室里走出来，不自觉的就眯上眼睛来适应强光。然后，手就被牵了。
　　“大夏天的，你的手怎么是凉的。”滕慕凡皱了一下眉，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有吗？有什么关系啊，反正不觉得冷就好了嘛！”
　　他们走了很久，阳光倾洒了他们一路，滕慕凡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裴涩琪，长发倾泻，不知道为什么裴涩琪不喜欢把头发绑起来。然后，他想起一句话：只要你在这里，我们不紧不慢走过整个四季。
　　“涩琪？你吃了爆米花，喝了奶茶，舔了冰激凌，现在又啃糖葫芦，胃会不会受不了啊？我记得你的胃好像不太好。”
　　“我的肚子才没那么矫情呢！”她撅起小嘴，“你用了都什么词啊，舔啊啃的，我吃相有那么不雅吗？”丢给他一记卫生眼。
　　他有些好笑，“涩琪，我喜欢你。”
　　然后，像是世界寂静，广场的喷泉旁有跳街舞的，于是有在旁边为他们鼓掌的；有一个老人在卖冰糖葫芦，于是就有一群小孩围着在买；有围着喷泉滑冰的，于是就有在那里观看的。好像不管有什么存在，就一定会有与之呼应的并存。
　　可是，她对于这个告白，却并不怎么想呼应呢！
　　看到她不安的神色，他又缓缓道：“我不是要你回答，我只是想说出我想说的，你不用那么局促不安的。”
　　我以为，我们只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我有哥哥，却没有人跟我说起过他，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多大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于是，我渴望那样的关系。
　　在有些人看来，侃侃而谈到相对却无言就只是一句“我喜欢你”的距离。世界上最糟糕的拒绝方式就是，我只是把你当哥哥或者妹妹，那远不如一句我不喜欢你来的干脆。你不能在伤了别人的同时又想方设法持续以前的关系，让人继续为你遮风挡雨。也许对方会情愿，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给了你那么浓烈的爱，却得不到半点回应，那强烈的光只会越来越黯淡。最后，只会是陌路人。那样坦然拒绝，也许还能大方的做朋友，那样不清楚的缠绵，终究要付出代价。
　　天慢慢暗下来，那样似火的光芒，也逃不过被黑夜吞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