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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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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水遥把实验慢慢地展开理顺,日子也就滑到了周五,黄金周末还是很幸福的。手机还没到5点半就开始嘟嘟作响,那是铁杆牌友胖哥打来的。
“小江小江,我是胖哥,晚上8点,我家打牌!”胖哥的语调永远那么热情洋溢,但叫人打牌的时候说话内容总像是地下党员对暗号,言简意赅,短句工整,顶多偶尔把‘我是胖哥’改成‘是我是我’,不报名字也知道是他。
“胖哥啊,好啊好啊,那你叫上刘涛和莫淮永,我去拉我师兄和何夕吧。”这也基本上是他们牌局的固定组合了。
“好!白白!”胖哥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胖哥当然不姓胖,只是因为长了一张特别讨喜的圆脸,加上身材比较高大壮实,看起来就颇有些体积庞大的感觉。他真名叫鲁曦源,才来的时候被‘曦源,曦源’地叫了好几声,后来MM们说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啊,咦,台湾有个漂亮演员大S不就叫徐熙媛吗?于是胖哥就得到他的第一个外号‘男版大S’,把他给郁闷得不行。更惨的是那天他去系里报道,可能是美国人不太了解中国的名字拼写或者一时手快,把他的名字分开写了,变作‘Lu, Xi Yuan’。在美国,名字分开写就表示是first name和second name的区别。小秘认为他的first name 就是‘Xi’了,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念,最后犹犹豫豫喊了他一声‘克赛’。胖哥开始没听懂,还很纳闷,听明白了是在喊他,心里真是狂吐一口鲜血。终于熬到有一天不知哪位高人拍着他的肩膀喊出了第一声‘胖哥’,这个名字顿时就不胫而走,到后来几乎就没人叫他的本名了,大老远就亲亲热热地喊胖哥,所以他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地成了大家的胖哥。唯一的副作用是有一次在路上,居然有人指着他对新生说,看,那就是排球部的主席,姓胖的。。。
8点整,6个人准时凑在胖哥家的桌子旁,牌局兼八卦会正式开始。可怜的中国留学生,单身光棍们周末主要娱乐也就是靠打牌、八卦和饭局了。
“小江,回来带什么好吃的没有?”问话的是江水遥的师兄庄毅。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不过在国内本科是同一所大学,因为在这边他们大学的人少,江水遥毫不犹豫地巴结上了庄毅,师兄前师兄后叫得甜甜的,庄毅自然只能带着‘小师妹’周末买菜了。不要小看有人开车带着周末买菜这个机会,如果没有人帮忙,自己在美国靠走路或者坐公车买菜是相当辛苦且麻烦的事情,即使是在一个丁点儿大的小镇上。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带江水遥去买(比如同实验室的师姐程英和师兄杨启光),只是江水遥深知资源要轮换利用以保证可持续发展,加上庄毅为人又很好,江水遥也就常常地厚着脸皮蹭蹭买菜的机会了。后来江水遥学车,又是把所有的“资源”都“合理”利用了一遍,直到她考到了驾照之后,庄毅他们才算是解放了。
“有哇,我带了好些话梅和山核桃,还有些豆子什么的。都放那里了,你们自己拿着吃嘛。”江水遥正好和大家分享一下她带回来的美食,也给苦难中的兄弟们解解馋。
“味道不错呀,小江,就带这么点回来呀?有没有牛肉干?”莫淮永眼疾手快,一包小核桃很快报销了。在美国呆久了,估计都已经快忘记了山核桃是个什么味道。
“我哪里敢带,现在海关查得可严呢。”江水遥也有点郁闷。美国这边卖的美式牛肉干叫‘beef jerky’,又咸又韧,是练牙(尤其是负责撕扯的犬齿)的好东西,也可以锻炼人对美国食品恶劣口感的耐受性,但是和国内的美味牛肉干完全没有相同点(尽管它们都属于可食用的肉制品)。偏偏美国海关又不让带境外的肉制品入境,这可苦了这帮嘴刁的中国孩子,只好默默地忍受美式零食的荼毒。偶尔能在大城市的中国城(唐人街)买一点儿中国口味的零食,包装再土都觉得好吃得不得了。
“红桃尖儿。哎,还是回国好,吃的东西多啊。”胖哥感叹。
“红桃六。那你也回去呗,你也好久没回国了吧?”何夕跟上。
“就是啊,胖哥,你老板不是挺好说话的么?你们实验室上次那小泰妹(注:即某泰国的年轻女生)不还回去了半年?”莫淮永放出一张红桃十。
“哎,难啊,就快毕业了,还没开始找工作呢,project没做完,老板那里也不好说,暂时也不可能回国啦。事情多得很,忙得我都快晕了。这不,排球部我也没时间管啦。”胖哥叹了一口气,表情黯淡。
“什么?”“啊?”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忘了说一句,这牌局里的人全都是排球部的。
“胖哥,你不管了那还有谁搞啊?那我们岂不是打不成球了?”江水遥担心起来。
“那也没有办法啊,我真的是没时间了。快毕业了一大堆事情,不赶快搞定不行。而且我也在排球部管了两年了,也是时候换换新人了。”胖哥无奈地耸耸肩膀,然后抬头看了大家一眼。
没人主动出来接班呢?
江水遥在心里不安地问了一句,不过她没有说出口来。她知道胖哥打定了主意是很难改变的,也不该再给他增加更多压力了。看他兢兢业业的组织了两三年的活动,又辛苦又不讨好,也知道这主席真不是个容易的活儿。中国留学生不像大多数美国人,有那么普遍而深刻的‘义务劳动’概念,况且在国外大家也都是卖力工作辛苦赚钱,有些好处或者白吃白喝的机会自然有不少人关心,要自己出钱出力出时间了却总会先想想这个那个困难,到最后就没几个人愿意大公无私为人民服务了。说到底也是大家都不容易,在这异国他乡,光棍操心着工作学习找对象,有家有口的操心着房子孩子车子,想留在美国发展的学生(F1)、学者(J1)、雇员(H1)还要换身份,花钱花时间办绿卡甚至办移民,可忙的事情太多,得到的安全感太少,怎不让人郁闷?又怎让人无私的起来呢?那些说起中国人的‘劣根性’就不屑不齿的,也体谅一下正在逐渐进步的中国人吧。中国贫穷落后了近两百年,经历了外敌残酷侵略和内部惨重纷争,那些年里人都活得不像人,到现在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经济文化都是起步阶段,要重新建起完善的社会道德体系,也需要一点时间。何况本身出国的人也是良莠不齐的呢?当然,大多数都是很出色的,学术出色的叫人尖,社交出色的叫人精,坏的也都是些顶级的人渣,万万不会有庸庸碌碌毫无特色的。
想到这里江水遥不禁笑起来,想起前阵子未名空间上的鲤鱼门事件。
“小江,你在笑什么?刚才你怎么还把分攥在手里不出?那把明显是我大啊!”庄毅在牌桌上向来六亲不认,看着江水遥被逼出了一张黑桃十,表情顿时相当的难看。
“啊。。我错了,我刚才以为他们绝了呢,所以没敢放。”江水遥为了自己的疏忽很是内疚,但是更怕庄毅同志大爆发,那就意味着自己要被扁了。
“他们怎么会绝了呢!黑桃才打了两轮而已!阿胖在撞尖啊!”庄毅微黑的脸颊有点涨红了,那是薄怒的红晕。他是和胖哥同一年来的,年纪也比胖哥大一点儿,所以不屑于叫胖哥,只叫阿胖或者阿源。
“我错了。。。”江水遥赶快认错。牌技不好在牌桌上就要做小伏低,安全第一。
“下回看着点!”庄毅对于打牌胜负非常在意,这也许是他唯一小气的时候。
“哦,哦。”
开始两轮双方还打平,刚才江水遥走了神输了一把,加之手气变化,六七轮下来,胖哥、莫淮永和刘涛已经连跳带升打到9,何夕、庄毅和江水遥才打到3。胖哥一伙神色欢快明亮,而庄毅脸色已经黑得山雨欲来了。何夕的性子是温吞水一般宠辱不惊,话也不多,只剩下一个担惊受怕的江水遥,生怕又被师兄抓过去当了出气筒,于是竭力地想找个话题。
“啊,你们知道普渡那个事情吗?就是那什么‘本能’凶杀案?”江水遥终于想出一个来,也是未名上曾经的热贴之一。
“那都多久的事情了。。。”胖哥正在兴头上,立即接下去。
何夕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她知道。
“不就是那碎尸案吗?”莫淮永兴致勃勃地跟上。
庄毅没有说话,脸色还是黑沉沉的。
“就是他老婆杀的吧?案子不是破了吗?人也在上海被抓了?”刘涛问。
“可不是,这MM也真下的去手啊。把自己老公砍成那么多块还能冷静地跑了。。。”江水遥有点结巴,这事情讲起来还真是恐怖。
“清华的都变态嘛。。。”莫淮永笑嘻嘻的看了胖哥一眼。胖哥是清华毕业的,抿着嘴不说话,眼神愤怒。
“还好吧,清华的也很少这样变态的,我们胖哥不就挺好的?”江水遥跳出来替胖哥说话。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胖哥的嘴角也扯了一下。
“小江,他怎么能让你们女生看到他变态的一面啊?”莫淮永调侃。
江水遥顿时有点脸红,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就是。”庄毅眼看着这把牌他们已经够分上台,心情好了一点,开口说话了。
“不过普渡这地方好像风水也不好吧,”刘涛接口,“前几年还有个杀导师的不是?这几年那儿的中国人还真是不太平。”
“普渡嘛,这名字大约就是普度众生的意思吧。”江水遥说。
也不知道普渡大学的人听了这种解释会不会苦笑,又或者汗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