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26、林家

　　日光下，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悬与朱红的大门之上，两座人高的石狮一左一右立在门口，更显得威严，这便是当朝重臣林晋科的府邸了。
　　林晋科身为当朝太尉，官至一品，然而他的官位虽高，却因着是文官，手上并无什么重权，本来是没什么太值得说道的，可是巧就巧在林晋科的长子林洛铭却不像他这般书生意气。林洛铭身任安国将军一职，手握十万禁卫军，在京的除神箭将军长孙晟外就属他兵权最大。
　　此时，一对看起来约莫四十几岁的夫妇端坐在大堂之上，妇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但是仍掩不住那雍容的姿态，想必年轻时亦是名动一方的佳人。她执着手帕擦拭泪水，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近来她几乎天天都要和丈夫争执那么一回。男子高高瘦瘦，身上穿着朝服，约是还没来得及褪下，被那夫人哭得心烦意乱的，脸上有些不耐烦。
　　“娘，您怎么又哭了？”林洛铭刚回到，看到的就是近来天天上演的一幕。
　　“有你妹妹的消息了吗？”看到儿子，林夫人就好像是看到了希望，连忙起身拽着林洛铭的手急切地问，但看到儿子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知道是白问了。
　　“娘，别太担心，湘儿一向机灵，不会有什么事的！”看到母亲那失望的样子，林洛铭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安慰安慰她而已。
　　一提起女儿，林夫人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抽泣起来，“湘儿那么乖巧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离家出走呢！”
　　“够了，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坐在主位上的林晋科倏地站了起来朝林夫人吼道，眉头皱的死紧，脸色不耐烦，这一吼倒是抱林夫人吼得愣愣的了。
　　“爹，娘也是担心湘儿的安危！”林洛铭拍着林夫人的后背劝道。他们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型的，自他有印象以来，父亲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几乎没有笑容，所以他们兄妹两人就更为亲近母亲一些。
　　林洛铭作为一家之主，说话从来都是他说一别人不敢说二，林洛铭虽然官阶与他平等，但是却也很少敢违抗他的意思。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纵着她，她能做出这些事？”林晋科似是看不下去了，愤然的甩袖离开。
　　“洛铭，你不是掌管着十万禁卫军吗？能不能调些人手去找找湘儿？”林夫人满眼期待地看着林洛铭。
　　林洛铭脸露为难，“娘，禁卫军要维护京城治安，保护皇宫和陛下的安全，哪里能够轻易调遣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动用手中权利去找，但是一来私自动用禁卫军可是大罪，冒的风险太大，二来也是不想妹妹出走这件事太过大张旗鼓，被人知道她声名恐是会受损。
　　“湘儿会离家总会有原因的，她离家前有什么特别怪异行为？”
　　林洛铭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妹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她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对父母一直也是言听计从，温顺有加，为人平和，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故作姿态，精通六艺经传，举止端庄得体，他看着她从昔日顽皮的小女孩长成如今贤淑的淑女，他几乎都要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女子了。
　　可是这次湘儿的这一举动实在是打破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了！
　　林夫人回忆起女儿离家之前的种种，没什么特别，一如平常的看看书，弹弹琴，偶尔刺刺绣，写写字，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话……
　　林夫人忽然眼睛一亮：“湘儿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问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林洛铭急切地问道，这或许有着什么线索。
　　“她问我……”林夫人话到一半却是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却是急死林洛铭了。
　　“她问我……当初若不是你一直坚持要娶嫣然，你爹是不是就不准备让嫣然进门了！”林夫人吞吞吐吐的才把话说完了。
　　果然，这话一出，林洛铭也沉默了。
　　端着莲子羹刚到门口的赵嫣然也停住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起来，面对着赵嫣然，林夫人也有些许不自然。
　　“娘，你们聊什么呢？先喝些莲子羹吧！”赵嫣然首先打破尴尬笑着说道，她听到了，但也只是听到了，所能做的就是当做没听到。
　　有了台阶下，林夫人好林洛铭也没有再过多在这件事情商停留。
　　林夫人没呆太久就走了，林洛铭将赵嫣然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正盯着那晚没动过的莲子羹发呆，顿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走过去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他知道，他亏欠她太多，父亲一直不满意这个儿媳，也并非是嫣然哪里不好，只不过在父亲看来，嫣然出身低微，配不上自己的儿子，门户问题一直是横跨在他和嫣然之间的一道鸿沟。
　　当初若不是他硬要坚持，父亲也不会妥协，即使是这样，只嫣然进门之后，父亲始终没给过她好脸色。
　　或许，他硬要嫣然嫁给他是个错误……
　　“洛铭。”赵嫣然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其实湘儿离开之前也曾问过我，若是公公坚决反对我们的婚事，我会如何做！”
　　赵嫣然当初也奇怪小姑子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只是也没怎么在意，方才听林夫人这么一说，似乎觉得里面有什么玄机。
　　“那你呢，你是怎么回答的？”林洛铭无比认真的看着妻子，这话虽然是妹妹问的，可是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赵嫣然默然，似乎他们之前一直没说过这个问题，如今问了起来，她却是沉默了。
　　半响后，赵嫣然才抬起头看着林洛铭：“只要你好好的！”
　　这无疑是承认会放弃了，当初她确实有过放弃的打算，那时林洛铭和家里闹得水火不容，几乎成为整个京城的热议话题，连着她们本来籍籍无名的赵家一时之间也在京城里出了名，给家里的父兄带来很大困扰，她一不想林洛铭背着忤逆不孝的罪名，二不想让家里的父兄为难，确实是有了放弃的想法。
　　“傻瓜，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他怜惜地抚着她的脸颊，在她额上印下一记吻，不管如何，至少现在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不知道是想起往事还是感动于林洛铭的坚持，赵嫣然眼眶微红。
　　“大公子，老爷让您到书房一趟。”林管家面露尴尬的打断温情之中的二人，虽然明知道自己出现地有些不是时候，可是太尉大人吩咐的事情却是半点延误不得。
　　林洛铭松开了赵嫣然，叮嘱她回房里等着他，这才随着管家来到林晋科的书房。
　　对于父亲的书房林洛铭并不陌生，一进门便看到书架上有条不紊的摆放满了各种书册，还有他收藏的一些名家字画，大抵文人都有这般习惯吧。
　　当初林晋科其实并不同意他去做武将，林家世代书香，就没有一个不是从文的，也只出了林洛铭这么一个异类。
　　不过虽然林洛铭是武将，却和一般的粗犷的武将很是不同，除了有一副好的皮相之外，他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带着些书生气质，这大概是林晋科从小就逼着他们兄妹两人学些诗词歌赋和四书五经有关。
　　只是林洛铭志不在此，所以经常从书院里偷偷溜出去外面的武馆看人家练武，还在一边跟着偷偷学。当初这件事被林晋科知道后，可是生了好大的气，把他关在了书房反省，还被罚一天不准吃饭。
　　林洛铭那时候少年顽劣，也没怎么在意，呆书房看了几本兵书一天也就过去了。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一天不准吃饭却是让林洛铭着实饿得难受，府里的人基于林晋科的威严，竟然也没有那个敢背着他送东西给小公子，就是林夫人也只是拿着帕子擦擦眼泪，暗自心疼儿子而已。
　　好在他还有一个心疼他的亲妹妹，总算是没让他饿死。
　　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林洛铭仍是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