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易除，师弟难防》朔鸦

43、第四十二章 浮白浮月

　　偌大的冰雪宫殿内，林臻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眼前这个不知男女的银发人身上。
　　无名瘦骨嶙峋，甚至比离渊还要瘦弱，冰蓝色的衣袍下肌肤赛雪，他歪着头，笑起来的时候喉间翻滚着两种音色，“怎么样啊，小渡离，留下来陪我吧。”
　　他说的恳切，无半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感觉就是真的在诚心邀请林臻一般。
　　林臻问：“刚才假扮萧陵的人是你吗？”
　　无名举了举他的双手，又抖了抖他的双脚，锁链发出沉重的响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他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出去吗？不是我，只是我无聊的时候做的一个雪人而已。”
　　只是一个雪人，却能和真人一样行走说话，让林臻都不能马上认出真身，可见造出这种雪人的无名，绝非泛泛之辈。
　　既然假萧陵是他造的，那假萧陵说的话，也肯定是受了他的指示。
　　林臻看着无名，问道：“你就是那个雪妖？”
　　“不是哦，小渡离，我是梦妖浮月。”柔美的女声从无名口中如泉水般流出，但随后他又换上清冷悦耳的男声，“小渡离，雪妖是我，我叫浮白。”
　　众人皆露出惊诧的神色，如果他们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叫无名的人身上共存着两个妖，而且这两种妖看起来还相处融洽，各自保持着独立的思维与特性？
　　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浮月咯咯地笑了起来：“当年你爹见到我们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后来为了方便，他就称我们为无名，也懒得区分我和浮白了。”
　　林臻好奇道：“你们俩怎么会共用一具身体？”
　　浮白道：“我和浮月本是孪生兄妹，但是因为妖种不同，在母体内互相吞噬，势均力敌，结果就融为一体，既为梦妖又是雪妖。”
　　难怪无名谷的灵力如此强，原来这地底是有两只千年妖怪存在。
　　林臻想到了假萧陵，心里一顿，推测道：“那么说，浮白会做出假萧陵来接近我，是浮月进入了我的梦境，知道了萧陵的存在和特征。”
　　“是的哦。”浮月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真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浮月说得暧昧，听得林臻红了耳根，也不知道浮月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和萧陵的事情。
　　真是太丢脸了，为什么世上还有梦妖这种窥探人心底秘密的妖存在？
　　林臻赶忙扯开话题，继续问正事道：“无名谷的结界也是你们布的吗？”
　　“是。”浮白深深地看了林臻一眼，“这无名谷本就因为我们而聚集着巨大的灵力，最近你的功力突飞猛进，更是让这个山谷非同寻常，惹人注意。我和浮月察觉到了山谷不远处有天界的势力逼近，就赶快张开了结界，让你进入地底，毕竟比起地面，地下才是我们的地盘。”
　　林臻惊愕：“天界的势力？”
　　“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夜雨死后，我们曾一度被天界的狗追杀。”浮白露出鄙夷的笑容。浮月紧接着说道：“但你不必担心，那股力量并不强，大概也就是一两个天界的人路过。”
　　林臻半信半疑，仍然没有放下戒备，“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无名挑眉，只见他双手一抬，随后林臻就听到身后传来四人的惊呼，等回头的时候，发现秦云等人在一团风雪中消失了。
　　林臻心里“咯噔”一声，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拎起无名的领口，无名骨瘦如柴，衣服又过分宽松，林臻拎起无名的那一刻还以为会把无名的衣服扯下来。
　　他眼底涌动着赤色的怒气，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压迫感：“你把我的伙伴们弄到哪里去了？”
　　无名毫不畏惧，与之相反，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他注视着林臻的眉眼，叹道：“这样看你，还真是像啊！啧啧，真是像！”
　　“我再问一遍，秦云他们被你弄到哪里去了？”林臻现在对别人总是说他像夜雨而感到厌烦，难道别人只会看到这点吗，邪斗也好颜镜也好无名也好，都是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让他莫名的不是滋味。
　　无名看着他心烦意乱的神情，忽然敛起了笑意，用着浮月的口吻道：“小渡离，你怎么还像一个小孩一样，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这样真的太不好了，对方太容易明白你在想什么。”
　　林臻忍住怒气，问：“我最后问一遍，你对秦云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说着，黑影绘成的鸦羽慢慢地从林臻身上纷飞而出，萦绕在无名的身边，就像是一种威胁。
　　“这鸦羽真是太令人怀念了。”无名感慨，但终于还是回答了林臻，“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我已经把他们送回了无名谷，现在结界已经打开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
　　无名大声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好玩的笑话一样，忽然他冰蓝色的袍子一振，围绕在他身边的鸦羽群立马被冻结成冰，掉到地上碎了满地。
　　无名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渡离，请就坐。”
　　林臻一惊，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力量击飞出去，手自然也松开了无名的衣领。
　　然而，他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个忽然出现的冰椅稳稳地接住了。
　　他坐在椅子上，方才那一击只击他胸膛，他只觉得胸腔内一阵彻骨的冰寒冷，喉间翻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鲜血洒在寒冰做的地板上，刚开始还散着丝丝白起，但很快就被冻住了。
　　林臻抬头，嘴角留着一抹残红，他的眼神就像山林里的野兽一般凶猛。
　　无名和颜悦色道：“虽然你是夜雨的儿子，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父辈，不尊敬长辈，当然是要给一点小惩罚的。”
　　林臻盯着无名。解开封印后，他的功力已经进步了不少，然而在无名面前，他却不堪一击。
　　无名究竟有多强？
　　看穿了林臻的想法，无名道：“不是我强，而是你太弱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浮月能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你已经见过邪斗了，他将你的‘威’挖掘了出来，的确，让人‘敬畏’是作为魔王最基本的一项要求。但是，如果你的能力不够，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
　　这话说得毫不委婉，林臻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受挫，心里既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承认无名说得对。
　　经过两个多月的修行，即使解开了封印，他还是只能达到这种地步。
　　想一想两个月前对萧陵说的那些豪言壮语，现在想起来颇有些大言不惭，以后真的是没有脸再回去见萧陵了。
　　无名继续道：“小渡离，你不必感到灰心，要知道我们都是修行上千年，才有今日的造诣，你虽然有得天独厚的血液条件，但你适应它还不过两个月，怎么能和我们这些老妖怪比呢？”
　　林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在山谷里练功时，时而飘雪时而刮风，是不是你搞的鬼？”
　　无名点头：“正是，颜镜跟我们说你要来，让我们磨练一下你。我和浮月也很兴奋，你刚会走路那会儿我和浮月还经常陪你玩，这几天看着你练功，时不时来阻挠一下你，让我和浮月都回想起过去那段温馨的日子。”
　　敢情你一会儿刮风下雪的是在像逗小孩一样陪我玩呢？
　　林臻道：“难道在你们眼中，我的修行就像是小孩子在玩吗？”
　　“差不多吧，就像你刚学走路那会儿，在努力地适应脚掌贴在地面的感觉。”
　　“……我有那么滑稽吗？”
　　无名轻轻地摇头：“我们并没觉得滑稽，而是感动与喜悦。”
　　林臻沉默，他对过去的了解都是通过梦境获得，他蹒跚学步的那段时间的事情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或许他曾被夜雨手把手地教导过，被梓幽柔声细语地呵护过，被邪斗捉弄过，被凌西小心翼翼地跟随过，被浮月和浮白变着声音逗乐过……
　　这些对于邪斗和无名而言温馨快乐的回忆，在他脑海里不过是一片空白。
　　林臻忽然有些难过，如果不是天界的一场大火，大概他会身处一个庞大而欢乐的大家族里吧。
　　“小渡离，除了能力外，你还有个致命的弱点。”无名正色道，“你太坦率了，当然这不是缺点，但是如果你不学会掩饰自己，那你迟早会自己毁了自己，也会连累所有帮助你的人。”
　　林臻一怔。
　　无名道：“还有很多东西，我无法教你，也不够格。我想，这些东西，你还是亲自从你亲生父亲身上学习比较好。”
　　林臻抬头，看着无名的眼，这时他才发现无名那本被头发挡住的另外一只眼已经露了出来，黑色的瞳仁边缘是一圈一圈的银色——这是属于浮月的魇目。
　　他盯着那只眼，竟然无法挪走目光，感觉自己要被吸进那只眼睛里一样。

　　林臻垂下脑袋，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无名盯着他的睡眼，满脸怀念之色，笑容温柔又苦涩。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小渡离已经进入梦乡了，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幽暗的走廊口迈了进来，一袭蓝袍如海深沉，面色冷峻，嘴角紧抿，一双桃花眼里潭水千尺深，不见波澜。
　　萧陵静静地走到林臻身旁，在确认林臻无事后，蹲下身，将林臻背在身后。
　　林臻也人高马大的，萧陵要背起他还是颇为费力，但是他没有吭过一声，每个动作都小心谨慎，生怕惊醒或是弄疼了萧陵，样子虔诚，像是在做一件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事情一样。
　　无名饶有兴趣地看着萧陵做这些事，问道：“你一解决完结界外的麻烦后就进来了，怎么不出来呢？”
　　萧陵背起林臻，目光淡漠：“师兄不愿意看到我。”
　　无名挑眉：“浮月说你心思埋得深，所以难以看穿你的想法，没想到你竟然意外地不擅长看别人的心思呢。”
　　“我不喜欢窥探人心。”萧陵顿了顿，“看在你张开结界掩护师兄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做雪人假扮我的事情了，下不为例。”
　　无名笑道：“区区凡人，好大的口气！”
　　萧陵斜了他一眼，不说话，背着林臻一步步地往宫殿外走，走得很慢很小心，生怕摔到了背上的人。
　　无名望着萧陵背着林臻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道：“小渡离真是比夜雨幸运多了。”

作者有话说

　　萧陵终于出来了(。┰ω┰。) 但这只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