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夏至向晚

7、四、败走大漠（2）

　　三日后半夜，京城。

　　“相爷，相爷，你醒着么？”
　　“……进来吧。”房门内的声音带着慵懒，显然是被唤醒的。相府管家心中不免有所忐忑。

　　刚刚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直闯相府。青年伏在马背上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众人赶紧拉住闯入的马儿。不想马儿一声凄厉的嘶鸣后直直倒在地上。青年似乎因为这声嘶鸣恢复了一点意识，一把拽住门童奄奄一息的直喊，我要见相爷……我要见相爷！！

　　门童吓了一跳，每日用各种奇葩方法要求来见相爷的多了去了，由此，以为又是哪儿来闹事的。正打算找到护院将人打发走，可是高头大马背着个衣衫褴褛的黑衣青年夜闯相府实在不是什么能够隐瞒的大事儿，顷刻间管家已经到了门口，拉开门童，视线将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青年仔细打量了一番。青年即使意识模糊仍旧念念不忘要求见相爷。管家上前一步。待看清青年腰间唯一还算光鲜的锦囊袋。心里不经一跳。又去看那匹马，全黑的马儿毛色有些暗淡，带着一股子怪味儿，可虽是骨瘦如柴却仍能够想象出健康时的通身气派，此刻躺在地上似乎已是力竭。而真正让管家心惊的是马头装饰用的五彩绦穗以及绦穗上挂着的金属牌，上书佐伯二字。管家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伸手去拿青年身上的锦囊。没想到却遭遇了青年奋力的反抗。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居然是豁出命的护着锦囊。管家只好罢手。没有见到自己预想得东西，这样就贸然去找相爷实在不妥。可是那五色绦穗和这通体全黑的骏马管家确实有些印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禀报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随便披着一件银色暗纹的外袍坐在床上听着管家三言两语将事情汇报完毕。猛地站起身来问道，“人安排在哪儿了？马儿呢？我去看看。”

　　管家跟着不二周助的身后低头回道：“马儿现在在门口躺着，已经派人去驿站找老张头了。人现在在下房。这边走。“

　　不二周助却不理会，直直奔着大门就去。

　　管家脚步一滞。赶紧跟上。

　　一匹高头大马直挺挺的躺在一进院内委实有点占地方。众下人三三两两的围着周围议论着。看门的小门童高着调子给众人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刚才的情景。

　　不二停住了脚步，眯眯笑眼却毫无笑意，扬了扬眉。老管家会意，立刻说，”刚来的不懂事，明日就打发了他去别业去。“

　　不二缓缓地转过头去，语气此刻倒带着笑意。确有着刺骨的寒冷，“还想留着他？那你就收拾收拾走人吧。”

　　管家心一惊。暗自将不二的情绪揣摩了透：这位主子现在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不能招惹。谨慎说话！立刻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谦恭，说道，“马上就打发了出去。”

　　不二似乎这才满意，重新抬步走向马匹，嘴角轻扬，说，“相府里不许有碎嘴的仆人，这是第一次，再有一次，你也走人。不过，你觉得……你走的了么？”

　　管家后背直冒冷汗，赶紧上前推开众人，让出一条路来，众人一见不二周助，立刻退开哗啦啦跪倒在地。不二周助走到马匹身边，顺着马匹的黑毛检查了马匹的牙口，四蹄。透亮的眼眸乍现，在黑夜中犹如星辰，猛地摘下马头前的五彩绦穗攥在手里站起身来厉喝道，今天谁当值把观月初给我叫来！！

　　盛怒之下的声音在腊月中如同一把冰刀带着寒光与戾气，让众人一惊，一道黑影从一个不起眼的房顶角落一闪而过。众人跪在地上被主子百年不见的发怒吓得瑟瑟发抖。管家到底跟随了不二多年，心底虽是怕着可还是鼓起勇气站起来。挥挥手，众人连跪带爬的爬起来奔跑着离开。
　　不二周助看在眼里，冷声开口说道，跑什么！都给我站住！这马还有救，所以。如果给我听到一丝一毫的不好的消息。你们就都给他陪葬！

　　说完这才转身向下人房走去。

　　床上的青年不二周助并不认识。不二本以为是佐伯，想着能回来，自己总能保他平安，故心里虽是很是着急却仍旧先去看了马匹以了解情况。

　　观月初带回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是绝对不应该出现追月半夜闯入相府，骨瘦如柴，力竭而倒的情况。不二检查过了，追月身上没有伤口，完全只是力竭不支而已，却满身全是干涸的血迹，四肢尤其明显。简直就像从血河中踏血而出。

　　这得有怎样的死伤才能到这样的地步。

　　不二心惊，加快步伐走向下人房。可是看到床上不省人事的青年时。心一下沉到了最底。心中的恐惧已是无法宣泄，失态的怒喊：”观月初呢？！！怎么还不到？！！“

　　”来拉来拉~阿拉啦，不就一个月不见我这么想…………不……不二……周助…………你……你……放开……我……“观月初被不二周助掐着脖子死死的抵在墙上，冰蓝色的眼眸在观月初看来有着慑人的寒光。
　　这是杀气！！观月初一惊，就算现在自己的呼吸不畅到快要被憋死也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求饶。

　　不二周助看着观月初放弃挣扎，一双眼睛疑惑却坚定的看着自己。不禁怒气更胜，凑到观月初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说，”你再把昨天让小十五带回的情报说、一、遍。“

　　观月初被压着脖子，却也不敢求饶，艰难的发出声音，“西军，安。”

　　不二周助勾勾嘴角不由得冷笑一声，拽着观月初的胳膊把他甩到青年的前面。冷冷的说道，“他的生平。报！”

　　观月初借着蜡烛的光看清青年后，不由得心也沉了底。立刻明白的大半。老实回答不二周助的问题。开口时，声音虽是镇定可是也掩饰不出语气的慌乱，“大石秀一郎，年二十四。昌顺三十五年进士，原为翰林院编修，后因个人原因弃笔从戎，追随佐伯小将军名下，延和元年……”

　　“说重点。”不二周助站在观月出的身后，冷冷的打断观月初的话。

　　“……延和四年，凌河战役后结束追随佐伯小将军前往西域沙漠攻打立海收复失地。”

　　“……”

　　“相爷。”观月初猛地转身跪拜在不二周助面前，此刻的声音也终于恢复的往日的镇定。朗声说道，“观月初有辱使命，甘愿受罚。初愿将功补过，即刻亲自前往边城调查情况。相爷也不要过多思虑，大石副将能够回来定是领了佐伯将军的命令。相爷此刻是将军的最后希望。相爷莫急。天亮之前定会给相爷正确地情报。

　　床上的青年突然有了动静，抬眼看着一身银色长衫，栗色长发披肩的不二周助也不敢确定是否就是相爷。于是，只好轻轻的请求的道，这位大人，求你带我去见相爷……

　　不二周助和观月初听到动静，赶紧凑到床边。观月初指指身边的不二周助刚想说，这家伙就是不二周助。可转而一想，相爷此刻因为心神不宁导致情绪不稳，还是不要去触逆鳞比较好，遂改了正经的口吻说，”此乃我家相爷。大石副将，边城战事如何？“

　　青年似乎大松一口气，猛地坐起就要跪伏在床。不二要扶，观月初已经眼明手快把人按回床上，笑着说，”你赶紧说事哈，赶紧说事~

　　大石由于日夜兼程再加上严重缺水断食，声音艰涩难懂，可是双眼却意外地清亮。急切说道，“相爷，求你救救我家将军，我们当初点兵出发时已是人困马乏，到了西域大漠，环境变化突然，军中兄弟已是病了大半。前往边城的途中迟迟不见粮草，到达边城后才得知粮草刚刚上路。我们被立海四面围困于边城内，十日后将军冒死突围将末将送出来要末将回京求救。临行前，将军叮嘱我五日已是极限。可是，末将日夜兼程，虽有相府玉牌在身连闯三十二道城门，也耗去了三日。相爷，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说完，竟是又昏死过去。左手却仍旧死死的攥住不二纤细的手腕。不二周助沉静的像一尊雕像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观月初看着不二周助开始泛红的手腕，赶紧去掰大石的左手。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观月初皱皱眉，绕着自己的长发很是不满，“哎，你还不挣脱开来，手……”抬眼无意撇见不二周助淡淡地眼风，声音不由低了下去，“……相爷保重自己才是。”

　　不二周助紧锁着眉头，对着大石左手的一个穴道随手一推，大石的左手立刻就松开。不二周助将大石的左手小心放入被中，淡淡地道一声，“走。”就跨出了下人房，院中管家垂手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不二走过来赶紧上前，不二脚步不停，甚至越走越快。嘴里吩咐道，“小初你立刻先让凉城的人去查看一下情况。若确实是粮草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办，消息你给我过滤一下，确保正确。然后你辛苦一下亲自跑一趟边城，大石副将跑了三天，我想你也够了。”
　　说道这儿，不二周助突然停下脚步，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居然第一次让观月初从里面看到了不安，却不减往日盛怒下狠戾。
　　不二说，“小初，你明白我意思么？”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观月初点点头，随口问道，“你呢？”

　　本以为和以往一样得个美人微笑就不错了。不想这次不二周助缓缓地勾起嘴角。笑容确实高深莫测。

　　——我？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