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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红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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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紧得很,原本热闹的抱琼阁早已人去楼空,只留几个小丫鬟收拾着宴会的残局。几个侍卫倒是乖觉,早早的就把报琼阁的大门紧紧地关住,朱红的门在秋日暗夜显得萧瑟无比。澜翾早已褪去了华服,既是静修,便要换上一身道袍,钗环首饰尽卸,只留一只木钗松松绾住头发。
澜翾端坐在屋内的榻上,屋内只有姑姑和宛眉服侍在内。洋儿颤抖着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
“如何?本宫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你可满意了?说吧,你受了谁的指使要来害本宫。说实话,本宫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澜翾的声音深沉淡漠,在屋内迷雾般的檀香中显得不是那么真实,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洋儿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成了一张透明的纸,猛地仰起脸来,两眼定格在澜翾身上,恨不得剜出两个大洞来。“澜翾,你把我姐姐逼死了不算,如今便要来害我吗?我告诉你,若是今日幻化为厉鬼,我定不饶你。”
“你背主求荣,本事你自身的罪过,与你姐姐何干?又于本宫何干?本宫何从对不住你?”澜翾疑惑不解。
“呵呵,哦,你还不知道,刚刚死了的云巧就是我的亲姐姐,世间因果轮回本就如此。我姐姐好好地在宫中当差,但是却因为犯了错被赶出宫,调到杂役房,可杂役房怎是个人待的地方,姐姐受尽了辛苦,多亏一个杂役房的侍卫处处对姐姐施以援手,姐姐才得以存活。如此姐姐自然对他产生了感激爱慕之情,她千求万求才得以从那黑暗无光的劳什子地方出来,调去你宫里伺候。几日后,姐姐夜晚和那侍卫相约,被刘婕妤撞见,刘婕妤抓住我姐姐和那侍卫,派宫女去你宫中问你如何处置。可是你呢,你却叫姐姐亲手杀了那个侍卫,不然就让我们的家人来承担后果。宫女与侍卫私通是有违宫规,可是宁拆十撞墙,不毁一桩婚。你为何偏偏杀了一个,不留全尸,叫人生死永隔。如此狠毒的招数,怕是只有你这样恶毒的人才想得出来。我依然记得姐姐那夜的哭声,爱人被自己亲手所刃而无能为力,失去了此生最爱的疼痛,你这种人如何能体会。”洋儿的眼睛被逼的鲜红“但是,我姐姐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换回的仍然是我们亲人五口的惨死家中。这一刻,我就恨毒了你。如果不是徐婕妤看我们可怜,念在姐姐以前还伺候她的份上,好生将那侍卫与家人五口安葬了。不然那死去之人便要托你的福死无葬身之地了,是你杀了我姐姐的毕生最爱,她怎会不恨你难道你们主子的命是命,我们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这些娘娘小主被像是神佛一样供着,锦衣明玉似的伺候着,我们当奴才的就不能有人疼了吗?你何苦在姐姐面前,断了她的希望和盼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叫她伺候着你,看她的笑话吗?”
“本宫杀了你姐姐的最爱?可是本宫从未听说刘婕妤说起你姐姐的事,也根本全然不知什么侍卫私通受罚之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诽谤本宫罪名可不小。”澜翾听她字字指控,不觉震惊到了极点,刘婕妤明明从未向她说过什么是为受罚之事啊。这究竟是刘婕妤的招数,还是洋儿脱罪的借口?
洋儿泪眼蒙蒙,喘息道“你又何苦在这里假惺惺!你既然做了这等狠毒之事,有何不敢担当的?”她爬行两步,死死拽住澜翾的衣角。:“贱人,你这个贱人,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为他们报仇。你心肠如此歹毒,就不怕来日遭天谴吗?我要杀了你。。。”
说着,洋儿突然站起,从怀里掏出不知何时藏好的匕首,朝澜翾心口刺去。澜翾身边只有宛眉和姑姑二人,姑姑毕竟年岁大些,根本无法防备。
澜翾吓了一跳本能的侧身一避,正好避开心口的一刀,可是澜翾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躲开了这一刀,下一刀夹着凌厉的风劈面而来,根本挡无可挡。宛眉这时突然从后面扑上去,死死地抱住洋儿,不让她再靠近澜翾。正趁二人较力之时,姑姑急忙把澜翾拉走,一边护在她身前,一边急急的躲着洋儿。
洋儿在听见侍卫赶来的声音后,似乎更加气急败坏,拿起匕首便朝死死抓住她的宛眉的右臂刺去。还没等澜翾转回神来,布帛撕裂的声音唰的划破了耳膜,宛眉的右臂已鲜血如注。宛眉的脸色变的苍白,她死死咬住下唇,但受伤的手却坚持不放开洋儿。
门外的侍卫听到声响后急忙冲进屋子,几下便制服了洋儿,将她按倒在地,夺去了手中的匕首。她却仍不甘心的瞪着澜翾,目眦尽裂,口中不断的咒骂着:“我居然还是杀不了你,我居然还是杀不了你。。。。”
澜翾早已回过神来,她慢慢地走到洋儿面前,缓缓地蹲下身去,青葱似的指甲伸出勾起洋儿的下巴,轻蔑笑道:“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是个只会用蛮力的。你也真是愚钝,被人当了刀子使,却仍不自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只会教人利用了你的弱点。本宫从不伤无辜人性命,而且发誓未曾伤你姐姐,你家人分毫。若是本宫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又怎么敢再找你和你姐姐进宫伺候,直接斩草除根岂不是更利索。”
洋儿的眼底现过一丝仓皇,但是仍然强装着镇定:“你根本就是只想着推脱而已,怎么可能不是你,怎么可能。。。。?”
“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了,你的心思难道只又来算计本宫的吗?被人当棋子使,还浑噩不知。本宫今日若是折损在你手里,那才叫天亡本宫。本宫原本是看在你被人利用,又惨遭灭门,还想留你一条全尸,如今看来,你既存着这样的心思,那大可不必了。”澜翾轻咬贝齿,以前就是她太心软了,所以才被人算计到如此境地,如今必须抓住这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姑姑,既然皇上交待我自行处置这个不忠的贱婢,那便要好好的处置了。。本宫听说这宫中有一种刑罚,叫步步莲花。即是光脚走在烧的通红的炭火上,倒也不必走多长,来来回回三里便可。在炭火上的脚印仿若红莲,倒也是美得很呢。”澜翾嘴角微微扬起,抬手招呼着慧姨:“叫人准备好炭火,铺在院子中间,然后把宫里的人都召集来,就在院子里看着。”洋儿脸色惨白,颤抖着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瘫软着被人拉了出去。
澜翾转头看到宛眉的右臂,鲜血仍不断流出。宛眉咬住下唇,脸色煞白的很,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澜翾此时已是双目含泪,一手抚上宛眉的脸颊,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颤抖着:“别怕,别怕,已经在请太医了,本宫虽然现在不中用了,但定不会弃下你不顾。伤了你的人,我定不会轻易放过,必叫她背着你双倍的痛苦。”宛眉轻轻的点头:“我定会信娘娘。”
澜翾又几度哽咽,深宫之中,真心最为难得,但是如今,哪怕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人非草木,自然不会完全泯灭了对人的信任。宛眉如此,亦是真心了。
澜翾转头对姑姑说:“好生照看宛眉,吩咐几个人,找些炭火来,铺在殿外,越烫越好。然后把宫里的人都召集过来,就在院子里看着。”
姑姑微微一笑:“是。”
待到所有事都预备好,澜翾披上一件素色的斗篷,站在廊下,肃然的看着满园黑压压的宫人们,慢条斯理的说:“本宫宫中,不怕你们办事不够聪明,怕的就是你们背主忘恩,稻草肚子棉花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今正是出了像洋儿这样的贱人,才会使本宫,使抱琼阁上上下下沦落到如此境地。你们若是诚心服侍本宫,本宫定会好好待你们;不想服侍的,觉得本宫如今日薄西山,让你们没了盼头的,本宫绝不强留,随时都可以离开抱琼阁;但是,那些揣了坏心思的,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若是像洋儿一样。。。。。”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洋儿。冷到:“纵然她已家破人亡,但如今她背叛本宫,本宫就容不下她!今日,是给她一个教训,也是给你们一个警戒。”
澜翾看了眼姑姑,姑姑已经会意,挥手让几个小太监按住洋儿,把她带到炭火前,扯掉了鞋子。炭火已经厚厚的铺满了一层,从宫门口一直铺到廊下,整整一里。而洋儿必须走三个来回才可完成步步莲花之刑。炭火烧的极旺,映着整个抱琼阁仿若红霞洒落。红光衬着抱琼阁物是人非的寂寥和萧索,亦显得十分诡异。
洋儿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的挣脱,惊恐地看着那一堆炭火。可是哪还来得急,她被两个力气大的太监飞快的推进了炭火之中。“啊。。啊啊。。。。”整个宫院中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尖叫,最后化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只见洋儿的脚不停的跳跃着以减轻一只脚承受的热量,可是那是来不及的。不到一会儿,空气中就已经弥漫着人肉烧焦的气味。洋儿已经慢慢走到炭火的尽头,与其说走,不如说是疯魔一般的跳跃。从远处看,倒真像是诡异的舞蹈。整个刑罚需要走三个来回。可是洋儿已经承受不住,倒在了炭火上,可是刚一着地,就发出了一声尖利的,穿透云霄的叫声,彷如坠入阿鼻地狱。
一步一步的行走,洋儿,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样不完整的残缺人声,在寂静夜晚,听着更让人毛骨悚然。炭火的噼啪声,皮肉烧焦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声撕破了人们的耳膜。聚集的宫人开始切切私语起来。
砰地一声,洋儿又倒在了炭火上,她不停的翻滚着,却始终无法站起。起初还有人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渐渐地,烧焦的气味越来越大。澜翾颔首道:“可以了。”
行刑的两个太监一身的汗,应了一声,将洋儿从火堆中扯出一个看不清模样,黑乎乎的血人来,气息奄奄的扔在了抱琼阁光洁又冰冷的大理石面上。澜翾瞟了一眼,双足已是黑乎乎的,混着血肉烂烂的绽开着,透出黑色的已烧焦的骨骼,已然是废了。头发已经全数烧掉,身上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地。旁边的太监见她已成昏死状,变一盆冷水泼上去,洋儿嘤地一声转过来,脸上的血污炭垢被冲去,露出绽开的皮肉,娇俏的容颜已然尽数毁去。
洋儿喉咙发出呻吟声,却说不出话来,嗓子应该被熏哑了。挣扎了几下还是无力动弹,索性像一块烂肉一样伏倒在地。澜翾露出鄙夷之色,摇头道:“真是可怜,报仇却选错了仇家。可是害的无辜之人受尽苦难,这苦也是你该受的,只是如今还不知把你当刀子似的幕后黑手是谁,杀你全家的人是谁,真是可怜。”澜翾转头对姑姑说:“把她拖到杂役房的空闲屋子中,让她也和本宫一样,尝尝被软禁的滋味。”
洋儿说不出话,却瞪大着双眼盯着澜翾,眼中仿若沁出血来。几个太监哪理会她,径直拖走,而洋儿死死用指甲扣住地面,却只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