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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黑蝴蝶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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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野婆婆相处的日子倒也平淡,她手把手教我绣各种荷花的图样,见我衣着单薄,甚至还用了整整一个晚上,为我赶制了一件雪貂长袄,我也学着她,开始整夜整夜不睡觉,因为只要一躺在那张木床上,梦里,我便会看见洛逸凡浮在木屋窗前的脸……
他空洞着双眼,微笑着对我说,小雨,我在这里呢,在这里……
我不怕看见他,甚至每时每刻都在记挂他,可是,我害怕,害怕他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就这样没日没夜的支撑了差不多七天,在那个无比清凉的早晨,我终于倒下了,不记得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的野婆婆居然不知去向,我披上她亲手给我做的长袄,沿着空白的雪地,绕着木屋漫无目的的走着,我看着远方一素银带的白,突然涌出了逃离的念头,
远走,远走,
婆婆曾反复告诫我,一个人不要私自出门,因为雪地间很容易迷失回去的路,回去的路,我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又哪里来的归路,
穿过竹林,风夹着雪,越来越大,我用一直手挡在额前,好护着眼,另一只手支撑着胸口,只觉呼吸越来越紧张,雪越来越深,
我又拐过一个风口,突然,风雪里一座雪白的宫殿若隐若现,那不是雪轻尘的寝宫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
我赶紧爬在雪堆里,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真的回来了吗,那落逸凡呢?我按耐住激动跳跃的心,轻轻穿过大门,里面空无一物,那高大冰冷的雪柱,还有镶嵌着各色珠宝的华丽天顶,突然,我看见那宫殿顶端高高的顶棚上面,一只黑色的蝴蝶标本就这样镶在那里,动也不动,
我的心一沉,飞身上去,紧紧握住顶棚下方的横梁,
如其说是标本,不如说是尸体,只是,她已经死去好久,身体已经风干,那只剩下一层皮的腹部位置,我看到一个细细的“野”字,那蝴蝶眼里的挣扎与不舍,她就那样看着我,好似有千言万语溢满心间,
我忍着不去落泪,仙草坞,她入我梦里,并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在满是芬芳的草地上起舞,雪之幻境,她告诉我,要在那月圆之夜破了这妖女的魔阵,她后来救了我,她说她是野婆婆……
我发疯似得往回跑,我想看到她依然在炉灶前忙碌的身影,然后她亲口告诉我,一切不过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个梦,
强大的意念下,我居然神奇的找到了回去的路,那片竹林,风雪中,远远的立在那里,如一副浓翠的水墨画卷,我的心跳动着,眼前的一切居然变得如此亲切起来,我站在那木屋前,久久不动,终于,我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那虚掩的小门,
“你这孩子,去哪里了,害我等了半天”,野婆婆半躺在床上,扭头见是我,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婆婆,以后你都要跟我在一起,我保护你”,说完,我看到她的眼里,居然有了泪水,
“傻孩子,婆婆哪里用的到你保护,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婆婆最大的安慰”。说完,她忙用手轻拭眼角的泪水,
那手,她从棉被里抽出来,我看到她那手背上还有湿润的鲜血未干的痕迹,她一个劲的打发我去灶房吃饭,好似有什么不想被我看穿,
我也遂了她的意,假装去吃饭,悄悄隐在窗户前看着她,
果然,她赶紧麻利的将被子揭开,那雪白纤细的脚踝上居然全是血,我用手捂住嘴巴,以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定是那雪妖将她打伤的,我心里暗暗想,
我看着她慢慢发功,终于,那伤口渐渐愈合,她虚弱的汗水从额上不断冒出,我假装正好吃饭结束,上前替她轻轻擦拭,
她无比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孩子,有你真好”。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依然淡淡的对她说,“婆婆,你也累了一天了,睡吧”,说完,便就扶着她慢慢躺下,
晚上,我又做噩梦了,被吓得汗流浃背,微微睁开眼,灯影里,我看见野婆婆正伏在窗前,一针一线的为我缝制一件绣着满是绿荷红莲的长裙,裙子的底色是纤尘不染的白,雪白,
几天前,她让我选花样的时候,我说,这么冷的天,裙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穿的上呢,
她笑笑,总有一天会的,
月光印着她一侧柔和的脸庞,这神态像极了记忆力谁的容颜,我开始幻想自己迎风招展的那刻,在梦里,然后他,落逸凡,毫发无损的走过来……
突然她捂住嘴不停的咳嗽起来,并慌忙看向假装深眠的我,那神态仿佛如一小学子不小心惊扰到夫子的美梦,我的心又一阵难受,
眼见她一口鲜血还是忍不住喷了出来,污了她千辛万苦绣着的荷花,她顾不得自己,赶紧挣扎着起身将想将那雪白缎子拿去洗,
我再也无法假装下去了,起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还未缝制好的衣裳,
“婆婆,你莫要再瞒着我了,可是那雪妖将你打成这样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突然瞪大了双眼,然后又苦笑着道,“孩子,睡吧,莫要理会婆婆,那雪妖不会来了,婆婆是成年顽疾了,不碍事的”。说完,她一瘸一拐的出门,
门被推开的那刻,我看到那月亮居然不知何时变圆了起来,我想起那个仿佛就在昨天的夜晚,洛逸凡拽起那雪妖脚踝上的铜铃眼里的喜悦与兴奋,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婆婆还是不见,床边多了件崭亮明艳的淡蓝色长裙,好看的裙摆,又长又宽,娇艳欲滴的红莲在绿色的荷叶的衬托下,朵朵梦幻,只可惜了那团白色,也和昨天一样变成了昨天,
今天,我听了婆婆的话,乖乖在木屋呆了一上午,中午时分,婆婆竟然还没有回来,灶房的那些小菜她已经做好了,只是我想给她再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于是,我去了竹林,那里有个地窖,存放着干粮,蔬果,虽然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也从来没有问起,但我知道,那有多么艰辛不易,
竹林深处最高最大的一颗竹子,我偷学着婆婆的样子,轻击三下,那地上的铁石自动挪起,我踏着竹梯一步步的下去,铁石自动关起的瞬间,我竟然发现地窖中没有任何粮食跟干果,就在我四处寻找的瞬间,一座大大的孤坟突兀的印在我的眼帘,我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进,什么眼神,到现在才发现它,死都不怕的人了,有什么好怕好怪异的,绕着那墓穴走了一圈,在另一侧,我发现了一处雕刻在地板上的黑色墓碑,碑面四周雕刻着大片大片大大的荷叶,碑文中央只有两个字“小荷“。
野婆婆说,雪轻尘便是小荷,小荷便是画卷中蓬莱仙岛上彤瑶的婢女,我努力回忆着,那个挽着童子发髻,手握莲花日月灯盏,脚踏青莲低眉善目的小荷,而最后变回原形的雪轻尘,烈焰红唇,乌发缭绕,白色轻纱下窈窕的身姿若隠若现,昔日那个清纯良善的女子是如何变成最后那那副浪荡模样的,不得而知
正当我还在回忆的时候,突然,墓穴的前侧被一阵力量推开,我张大了嘴巴看见野婆婆居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的伤貌似好了很多,那气色已无昨日般疲弱,
铁门开启的瞬间,她扶摇而上,长衣下,那隐隐裸露出来的细细脚踝,我眼花,居然看到了那刻着彤瑶二字的红线铃铛…..
我真傻,当日在宫殿里看到的那黑色的蝴蝶便是野婆婆,她的身体都已经风干了,已经不可能存在了,而,眼前的野婆婆,确定是雪轻尘没错,昨日,从窗户偷看到她同样流血裸露的脚踝便应该认出是她,既然她还在这里,那落逸凡呢,他去哪里了?
我发功,那墓穴打开,冰封的灵柩中,我看到落逸凡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原来梦都是真的,他真的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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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地绕过竹林,从另一侧回屋,果然,我看见,她正焦急的往外面看,
“我还以为你不再搭理我这个老太婆了呢”?看见我,她假装埋怨道,
“怎么会,婆婆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上前环住了她的脖子,
她始料不及,顿了一下,突然,赶紧放下了手中正忙活的佳肴,从那上了锁的柜子最深处角落藏着的红色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件闪闪发凉的金缕衣,
“来,丫头,这个彤瑶留下的,今天婆婆送你,刀枪不入的”,说完,她将衣裳批到我身上,然后怕自己会反悔似得,忍住不去看,赶紧去了灶房继续忙活,
我一时愣住了,她到底是真的野婆婆,还是假的野婆婆,如果是真的,那刻着彤瑶的铃铛还有黑色蝴蝶的尸体、还有沉睡的落逸凡是如何解释的,那如果是假的,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晚上入睡前,我又留了个心眼,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我了,那她到底图什么呢?
她脱下黑色莲花长筒靴,奇怪,那脚踝上居然没有了白天我看到的铜铃,我正纳闷的瞬间,突然见她的躺着的脚边雪白的床单上,那格外醒目的铜镜,我一时大为不解,也是后来,我才终于明白,那铜镜就是幻化了的铜铃,
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窗外的风渐渐起了,伴随着低沉的怒吼,还有沙沙作响的雪的声音,那窗外的月亮是越发圆了,她入睡没多久,便打起了鼾,料想是伤到了元气,神经也大不如以前灵敏,
蹑手蹑脚的起身,摘了她腰间那把红彤彤的钥匙,今天中午她开柜子的时候,我大概瞅了一眼,很是好奇,对准那柜子中央荷叶边的锁孔插了进去,柜门打开……
在众多的旧的泛黄的曲谱间,我发现了那本《女巫的召唤》,粗略看了一遍,发现自己对此并无多大兴趣,遂又将那书原处放了进去,
原来,穿过时光隧道后的彤瑶就是带着这本书行走江湖的,将柜子门重新锁上的瞬间,我发觉背后闪着隐隐的寒光,那光一道一道的划过我的一侧的脸庞,莫非是那雪妖醒来了,我不敢想像,浑身冒汗,就这样静默的不知道多久,终于,我还是慢慢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