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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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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苏换歌和余不走面对面而坐。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用来放置茶壶和茶杯的小桌子。
端起茶杯,摩挲了一会儿杯沿,苏换歌才犹疑着开了口,一开口便是道歉:“对不起,都是我失策。”
余不走只是沉默无言地端起了另外一只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你怪我是应该的。”苏换歌只好轻叹。
“你自己都这么责怪自己了,我何必要怪你?”余不走淡淡道,但苏换歌分明看到他那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若是...若是玲珑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一声叹息,苏换歌直觉心中一凉,不再有心喝茶便只好将刚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你自己都无法原谅你自己,我又何必不原谅你?”余不走依然不冷不热。
心中泛起一阵愁怨,苏换歌道:“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沉沉叹了一口气,余不走放下了茶杯,正色道:“我的确责怪你,但是我也体谅你。你是苏换歌,你从不疑心身边的人。你相信楚由然会权衡利弊,但是楚由然和楚卓然相依为命,她自然会顾念手足之情拿玲珑去换人。无论如何,该发生就会发生,怨不你得什么。”
“我发誓我会竭尽全力把玲珑救回来的。”苏换歌决然道。
“我知道你会。看你将那些派出去找陆沉音的人全都动用在这件事上,我就知道你的决心了。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不尽。”
“我与你是知交好友,又何须言谢。”
“倒也是,我不会怪你,也不会跟你道谢。”余不走平静的说着,下一秒眼中却突然晃过了一丝阴冷,“万一...如果玲珑出事了,我一定会把封曲流千刀万剐!”
苏换歌不由得一怔,随即歉然地别开了头:“玲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长叹了一声,余不走黯然道:“但愿如此。”
“不走,你能对玲珑如此...我很高兴。”苏换歌有感而道。
余不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马车也到达了目的地——别尘居。
“你真的不跟我一道去?”抬头看了一眼余不走,苏换歌问道。
“不去。”余不走只是冷然,“我不喜欢跟这些前辈高人谈古论今,太无聊了。”
看着余不走那张冷脸,苏换歌摸了摸鼻子,十分无奈地下了马车,往别尘居里走去。
别尘居坐落在扬州郊外,由两个独立的楼阁组成,既逐水而建又被绿树环抱,十分清幽雅致。左边的楼阁是文尊所居,名字叫已然居,右边的楼阁武尊所居,名字叫错手居。
苏换歌之所以来此是为了找文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已然居内。
居内,茶已置,浓浓的茶香扑面而来。文尊就坐在根雕茶台前焚香煮茶。
闻着阵阵幽香,苏换歌也心情愉悦起来:“前辈真是好兴致。”
文尊微微一笑,只专注在煮茶一事上,并没有同苏换歌搭话。
苏换歌也并不着急,而是举步走到文尊对面坐了下来。
眼中晃过一丝笑意,文尊拿出了一只新的茶杯放在了苏换歌的面前,然后才悠悠然道:“这茶是名茶,这茶杯也很名贵,老夫可不会待薄了弃剑阁的阁主。”
“前辈不会待薄任何人。”苏换歌含笑道,心平气和地看着文尊将那些煮茶的规矩一一做足。
将茶倒入茶杯中,又将茶杯推到了苏换歌面前,文尊恬然笑道:“喝吧。”
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苏换歌才慢慢品起茶来。茶香扑鼻,但入口后只是淡淡的清香,味道十分怡人。
“好茶,前辈的确是一个擅长享受的人,可惜晚辈太粗野了。”说着,苏换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晚辈被世俗之事所扰,喝这好茶也不过是糟蹋了好东西罢了。”
抬首看着苏换歌那张面色平和的脸,文尊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壶,正色道:“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希望前辈可以向江湖人解释一下与封盟主之间的恩恩怨怨。”
闻言,文尊面色一寒,道:“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恩怨。”
“当真没有吗?”苏换歌也变了脸色,面色中夹杂着几分冷峻,“封曲流没死,还捉了玲珑,而且意欲入侵中原武林。听到这些,前辈还想说同那人没有恩怨吗?”
文尊抬起头平视苏换歌,将苏换歌那不惊不恼却透着凛冽的眼看入眼里,文尊忍不住幽幽叹息:“不是我不想,而是没有人信我。”
“他们不得不信。”敛起那肃然的神情,苏换歌笑道,“封曲流已同拜火教长老贺兰鹰联手,并且有意拉拢魔教。此后不久一定会有所行动。中原武林各门各派在这个时候若是不能精诚合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封曲流等人率领的邪魔外道击败。”
“苏阁主何时对中原武林的生死存亡感兴趣了?”文尊却有些不解了。
“我苏换歌做事但求心安。”说着,苏换歌又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我执意让不走去拜火教的地下迷宫寻找错脉神功的秘籍,封曲流现在还被关在地下迷宫之内。现在发生的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若是让封曲流得逞,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我就是到了黄泉也不会心安。”
说到这里,苏换歌不由得苦笑起来:“说到底我不过是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罢了,若是这事是别人惹出来的,我又哪里会去操这些心。”
听完苏换歌的这些话,文尊静了半晌方道:“可是谪赋让你来的?”
“曲楼主才是那个真正热心的人。”苏换歌由衷赞道。同他们这些生性冷淡的人相比,曲谪赋的确难得的古道热肠。
“谪赋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热心肠,他有他的野心,他想让武林人都服他。”文尊有感道。
“晚辈认为一个人做一件事的出发点未必就是要好,好心办坏事是有的,坏心办好事也是有的,但求心安便好。”苏换歌平心而论,说到最后又泛起了一丝苦笑,“晚辈一心想要找到至爱之人,结果放虎归山,酿成大祸。”
“苏阁主何必自责,一切命中自有定数,尔乃常人,又哪里控制得了这些事情的发生。”文尊淡淡一笑,安然道,“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的。”
“多谢前辈安慰。”
“我并非是要安慰你。我还记得我们首次见面时,我答应过你若是日后有事找我帮忙,我一定不会推辞。我说过的话,我一定做到。”
“多谢前辈。”苏换歌起身施礼,由衷感激道。
文尊忙抬了抬手,阻止了苏换歌继续道谢:“这也是我那徒儿想要做的事,我只是推波助澜罢了,不用谢。”
“但要让前辈谈起前尘旧事,晚辈还是觉得很抱歉。”
“人总是无法放下过去的,避开无用倒不如直面之。我想,苏阁主心中应该早有计谋了吧。”
“的确如此,前辈若是有兴趣知道,晚辈愿意告诉前辈。”
“不用了,我会照你说的做的,剩下的我不需要知道。”
“万分感谢。”
又是淡淡一笑,文尊再度端起茶壶为苏换歌倒了一杯茶:“我们都是世俗之人,那又俗与不俗之分,苏阁主只管同我共品这茶便是。”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苏换歌端起茶杯,尽情享受起来。茶很香,萦绕在口齿之间竟比酒还要醉人。
而等在外面不远处的余不走正与人交锋。
不久前,在余不走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内,喝着茶,思索着要如何从封曲流手里救回柳玲珑的时候。一个人往马车处袭来,一柄剑没入了马车中,停在了余不走的杯前。
余不走微讶,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旁的剑,抽身离开了马车。
“纳得。”余不走唤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声响。
余不走不由得心下一惊。来人武功必定十分高强,不然那人靠近马车的时候他就已察觉了,可他没有。
“什么人?”他冷喝道。
代替话语的是来人手中的剑。虽然听不到来人的气息,但是剑攻来的声音余不走能够听到。深吸了一口气,余不走拔出手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对手的剑。
那人的武功的确极高,剑虽人走,宛若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法将余不走生生困住。
余不走不慌不忙,连消带打将对手的招式一一化解。
见余不走见招拆招玩得不亦乐乎,那人好胜心大胜,手中的剑舞得呼呼作响,剑芒十足从四面八方攻向了余不走。
余不走眼盲心不盲,耳闻着风声,身体感知着对方的剑招,不躲不避,只是横剑扫了一圈,硬是将对手那万道剑芒齐齐挡了下来。
“哈哈哈哈,好小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嘛。”那人终于开了口,一开口就是震耳欲聋的笑声。
“你不是想杀我?”余不走挑眉问道,心中疑惑得很。
“现在不想,但是一会儿就不知道了。”那人笑道。
“你分明是在试探我的武功。”
“的确,可是如果你太差劲了,我可能就会错手杀掉你。”说罢,那人的剑又攻了过来。
知道对方有心与自己比个高低,余不走也不敢怠慢,手中的剑舞得比先前的还要凌厉。
“不错,看样子你现在才出全力。”
“我还没有出全力。”
话落之时,余不走手中的剑直指对方。
那人暗叫不妙,侧身躲避。
只听见“噗”的一声响起,他的袖子上便多了一个孔。
余不走手中的剑并没有停,而是向着对方的面门袭去。
“哼,这对我来说可是没用的。”那人回身,剑轻轻一颤,剑身好似弯曲了一般。
避过了余不走的剑,那弯曲的剑身便向着余不走的下盘斩去。
余不走听声辩位,身子凌空一变,整个人都倒了起来,恰恰好避开了。
从未见过这么优雅的身法,那人也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往后屈身,剑向着凌空的余不走刺去。
见自己的剑招似乎已将余不走封死,那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余不走无法避,若是迎击定会受伤——他到底会怎么做?
按常理来说,这样的情况的确是避无可避,但是对余不走这个眼盲的人来说却不是。他看不到,所以不会被表向所迷惑。
看上去他的确是被对手的剑法封死了,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没有漏洞的剑法,余不走恰恰好能够听到那一丝“风声”,恰恰好哦能够避开。
只见他将剑撤回,然后迅速从左侧刺出。这一剑刺得很快,剑身拉得余不走往左退去。对方的剑正好从余不走的右侧刺了过去。这一剑只划破了余不走的衣服,却未能伤他半分。
那人大感吃惊,撤剑回身,下一招又向着余不走攻去。可这时余不走的剑已至。
剑尖相触,发出了震耳的鸣声。
剑身相接,发出了嘶嘶的长鸣。
在刚刚交手的一瞬,余不走迅速感知到对方的内力要比自己要高出许多,若是硬拼他一定拼不过,若是死守他也守不了。
若是斗下去他迟早会输。可是他从不认输,明知自己会输他也不愿意认输。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回身又是一剑。
那人见余不走变招如此之快,心中骇然,手中的剑却波澜不惊,继续向着余不走迎去。
可就在此时,余不走松开了手中的剑——他弃剑了?
没有想到余不走会有这么一招,那人微微一惊,想要变招时却发现余不走并非弃剑,而是用徐徐缓缓的内劲将剑逼向了自己。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余不走的剑已经缠了上来。而余不走本人也缠了上来。
余不走自那人身后绕过,化掌便爪,往他肩头抓去。
那人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陡然一笑,送开手中的剑,反手握住了余不走那只手。
将余不走的手往下一摁,接着又用内力一震。
只听到骨头“咯咯”的声音,余不走闷哼一声,脸色转白,另一只手向着对手劈来。
那人又是冷笑,空余的手向着余不走另一只手迎去。
就在他即将抓住余不走另外一只手时,那只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匕首,就在那一瞬间,余不走变了招,匕首向着那人腰间刺去。
那人冷冷一笑,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他自负自己的手法要比余不走快,可是接下来的一瞬余不走又变招了。
虽然一只手被人制住了,但是余不走还能动弹。他用腰用力撞开了那人的手,匕首靠着自己的腰部刺入了对手的腹中。
那人吃痛,松开了余不走的手。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那人惊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匕首要是走差了一丁丁点,死的就是你。”
“不会差。”余不走只是冷冷,“我把握好分寸了。”
那人又是一惊,不由得大叹:“你这人是个疯子。”
“我不要输。”余不走依旧冷然。
“疯子,疯子。”那人说着,又大笑了起来,“我本可以用内力制住你,可是见你剑法这么好看,就忍不住想要跟你比比剑法。”
“我只有剑法比较能看。”感觉对方已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余不走才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你的内功也不错,只是稍欠火候。像你这样的年纪有如此修为已属难得,最难得的是你的剑法并不浮躁,很好很好。只是你这不要命的打法,我就不太认同了。”
闻言,余不走只是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前辈惜才,若是遇上了真正的对手,不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如何能赢?”
那人眼芒大闪,再次大笑了起来:“说得对,你小子果然是个人才。”
“我也认为自己是。”余不走毫不谦虚地说道。
“哈哈哈哈...”那人笑得张狂,“你小子很对我的味,我很欣赏你。我要收你为徒。”
“我不愿意。”余不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为什么?”那人大感不解道,“我可是非常厉害的。”
“那又如何?”余不走蹙眉,“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不需要成为最厉害的那个,我只需要比我要打败的人厉害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你要打败的人比我还厉害呢?你要怎么办?”
“我有我的打法,我不会输。”
“你小子好自负。”
“的确。”说着,余不走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奇特的笑容,只听他接着说道,“我不愿意拜前辈为师是事实,但是我愿意向前辈学习。”
那人不禁一惊,目瞪口呆地看住了余不走:“你小子是什么意思?”
“我不拜师,可是我学艺。”余不走说着,笑得十分得意,“前辈可愿意教?”
“哈哈哈哈....”代替回答的是那震耳欲聋的笑声。
自别尘居出来的苏换歌首先听到的便是这骇人的笑声。往发出笑声的人那儿看去,苏换歌看到了余不走和一个老者,那老者便是武尊。
“武尊前辈。”苏换歌唤道,对着武尊施了一礼。
“你们两个小子都是有本事的人。”武尊大笑,接着从怀中摸出了一本旧得不能再旧的剑谱。
将剑谱递给余不走,武尊笑道:“这本剑谱送给你,反正你只有剑法还能见人,我就让你练好你的剑法。”
“多谢。”欣然收下那本剑谱,余不走又笑了笑,“不走,日后再来向前辈讨教。”
“好,那我也就不愁寂寞了。”武尊大感欣喜地笑了笑,冲两人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身往别尘居走去。
“你跟武尊过招了?输了?”苏换歌大感惊奇地问道,见余不走依然微笑就更是觉得好奇了。
“差点输了。”余不走淡淡回道,突然想起什么便又问道,“纳得呢?”
“躺在马车前,应该是被武尊击昏了。”看着躺在地上的纳得,苏换歌哭笑不得地答道。
“把纳得击昏还能不发出半点声响,看样子我能赢他真是纯属侥幸。”皱了皱眉,余不走很不高兴地说道。
见余不走露出不悦,苏换歌只好安慰道:“别太在意,等你到了武尊那个年纪的时候定比现在要厉害百倍。”
“我不需要你安慰。”闷闷不乐地说着,余不走举步走到马车前在纳得身上点了几下,将他弄醒了。
“阁主...余先生...”纳得一脸迷蒙地说着,接着大骇道,“糟了,有人偷袭。”
“已经没事了。”拍了拍纳得的肩,苏换歌冲他露出了一个安然的笑容。
而余不走却是十分不快地皱了皱眉,冲着纳得发怒道:“该走了。”
说罢,余不走就钻入了车内。
冲一脸迷茫的纳得微微一笑,苏换歌也钻入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