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院》境外野鸭

10、蔡星媛

　　上个学年的每星期我都会抽出时间去看场电影。
　　那是对我的一种刺激，和训练。每当看到屏幕上的演员，能激起自己对那些细微演技的学习和思考，同时也会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前进动力。
　　不过那次遇到她……，不知道是我的不幸，还是她的……

　　电影院里，雨南静静地坐在一位上，等待着观众逐渐离席。
　　一是为了回味刚才电影的部分细节；二也是由于自己洁癖的问题不愿意在拥堵的人群里挤。三嘛，是由于自己今天的发型，嘿嘿。
　　三三两两的观众一边离场一边讨论着刚才影片的感人画面，说到尽兴处还不断挥舞着手臂来强调自己的观点。对于影片里的角色也毫不保留地表示出自己的喜欢，对于其演技赞不绝口；或者针对某个角色的厌恶，如何的混蛋讨厌，阴险狡诈。有的则比较内敛，看完整场后，不愿意说话，静静地回味影片所带给自己的感觉，似害怕说多了，这种感觉也留不住似的。
　　不管哪种，雨南总是羡慕的。在进入表演这个领域之后，影片对演员来说就不带有神秘感，任何一个片断能使演员反应起来的只有镜头的位置，演员的走位，微观表情的变化……等等。
　　就像用显微镜看着一只干净的手，你总也觉不出干净。
　　不过这也只是针对多数的理性演员。还是有少部分感性的演员，尤其是那些天生就感性的女性演员，仍然能够体验到影片带来的一种美感。
　　这只能说明她们的幸运，一名艺术创作者的幸运。
　　感性啊，雨南目前最缺乏的东西。几时才能唤起它，或许只有唤起它，自己在表演的进阶上才会有所突破吧？

　　离场的人开始稀疏，雨南起身离场，隐约看见前头一对情侣的背影，男生显得有些拘谨，偶尔的笑声都能让旁人听出僵硬，一双手则不断地换位，似乎放哪也不合适。
　　没来由的，雨南对这生涩男产生了一丝好感。
　　不过让雨南在意的却是他的女生。蘑菇头，一副该是黑色的框架眼镜，由于雨南是从后观察看不真切。宽松的粉白连衣裙完全遮盖了其身材，使人难以判断好坏。脚上一双白色布鞋，很传统的朴素。
　　很普通的一个女生，行动举止也没什么对劲的地方。
　　可是雨南越看越觉不搭调，但具体是哪，雨南又说不出来。

　　雨南在附近的超市买了袋酸奶，插上吸管，边吸边想着刚才那女子，究竟什么地方让他感觉如此的不协调。
　　到了影院前的公车站，那对情侣刚好也在等着公车。
　　“不再去别的地方逛逛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男生说道。
　　“不了，今天不知怎么的有点累，下次吧。”女子答。
　　雨南心想：听她扯，通常这种情况也就没什么下次了。赶紧把握机会吧，死缠烂打都行。
　　“好吧，那下次约你，一会我送你回去吧。”男子生硬地说道。
　　雨南算是无语了，这么好相与，不过算你脑袋不笨，懂得探她家在哪。但你这生硬的语气怎么也改改嘛~再好的对白给你讲，什么效果也不会有啊。
　　“还是不要了，让我家人看到，下次出来就麻烦了。”女子说。
　　雨南想：少来，都多大的年纪还搬家长出来，兄弟，是男人的就别信她，然后对着这女子撇了撇嘴。可谁想这女子眼神右转轻扫了一下撇嘴的雨南，然后又转回去。
　　雨南微愣，不自觉地用手蹭了蹭自己的头发。好敏锐的女生！是巧合么？这么小的动作，她也发现得了？不对，她刚才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动，要不是自己留意她的眼神说不定还没感觉出被她发现，……好强的镜头感！！
　　雨南拿起酸奶吸了一口，开始小心留意这女子，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她的镜头感很强，甚至于可以肯定她的一个“造型机位”就是对着自己，刚才确是被她发现了。突然间雨南也明白之前的不协调在哪了。
　　就在于自信，是自信的不协调。像她这样低调穿着的人，带有高调的自信，自然会让自己感觉到不舒服吧。可能也还会有这样的人，不过这样的自信大部分来自于内在的，气质上的不同。
　　恩，她很古怪。想通这一点后，雨南开心地吸了一口酸奶。对于这次能透彻地“观察对象”，雨南很是满意。

　　观察生活，是演员在学习表演初期的一项基本生活训练。观察对象是于此的延伸。之后的体验生活，融入生活属于中阶、高阶的训练。

　　造型机位，又称镜头机位，是指一个演员能清楚明了地知道自己的神态举止在某一个空间方位的动态变化。
　　这是表演中期“镜头能力”的一个课题训练内容。从1，2，4，6，8，16造型机位的训练发展，普通的演员能掌握到一二个镜头造型机位，一个好演员能具备四个以上的造型机位。十六只是一种理想的说法。能掌握到八个镜头造型机位的就已经是天才型演员的极限了。
　　通常第一个造型机位是最容易掌握的，大部分是演员的正前方，也有例外。
　　之后是几个侧面，再多的造型机位就不是光靠照照镜子就能培养起来的了。需要大量的胶片，作品堆叠，不断分析自己荧屏上的形象……恩，总之很麻烦，很难。

　　和那对情侣上了同一趟公车，但雨南不再去刻意观察那古怪的女生，想通了之后也就没什么好观察的了。
　　吸着酸奶，看着窗外的风景。

　　“真不要我送你？下一站我要下车了。”男子说。
　　“谢谢，不用了，我父母亲很麻烦的。你也早点回去，晚上给我电话吧。”女子说。
　　雨南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们。心想：我猜她晚上回家就换号。信她你就完了。
　　“下周我们学校有舞会，你来么？到时会有很多人，很热闹的。”男子说。
　　“我身材不怎么好，还是不去了。”女子有些害羞地说。
　　雨南眉头一皱，那身连衣裙确实不怎么好判断她身材如何，不过通常不会有人会去承认自己的身材不好吧，哪怕说自己舞跳得不好都行。看来她对跳舞倒是自信，……恩~身材说不定还很好，加上那神韵里透出对外在的自信……这女子，啧啧啧。
　　男子见女子羞涩，有些尴尬。手又不自然地开始换位。
　　雨南摇头：唉，没戏了。
　　谁想这女子来一句：“如果我们学校时间允许，我们抽个休息日，去游乐园逛逛，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男子的表情，和雨南一样，一脸的愕然，随后一阵欣喜。
　　同时，雨南感受到了注视，是那女子，虽是短短的一瞥，却被同样敏锐的雨南捕捉到了。雨南用手蹭了蹭头发。
　　回看过去，这次又明显地感觉到一个造型机位对着自己。不由着雨南不佩服啊。
　　公车到站。
　　“我先下了，自己回家小心点，晚上给你电话。”男子开心地下了公车。
　　“恩，拜拜。”女子轻声应道。
　　公车开起。
　　原本站在中门的古怪女生径直朝雨南走去，到了雨南跟前，看了雨南一会，直到雨南心里有些发毛，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女生大咧咧地蹦出一句：“不起来给美女让个座么？”
　　雨南被口中的酸奶呛了一口，咳了两声，奇怪地看着女生，变化也太大了吧？！！
　　哪还有一副乖乖女的形象啊。雨南对着这陌生的女子半天不知怎么言语。但眼前的女子一点也不闲着，见雨南半天没开口，伸手就抓向雨南的头发。
　　一旁的乘客早就开始注意起了这对男女，但对镜头能力出众的这两位，自然没什么影响。现在乘客看这女生一手抓向雨南的头发，不由得想，难道是个暴力女？汗。
　　雨南也在纳闷如何得罪了这一陌生女子，不就偷瞄了她两眼么？可怎么前一分钟还看似乖乖女的家伙，这一分钟就发狂地准备动手了？啊，不对，她抓的是我头发，糟，她是看出来了~~完蛋！
　　全车人暴汗，惟独这女生在得意地笑。
　　她一手把雨南的棕黄色假长发给扯下来了，雨南露出一头乌黑的短发，整个人比之前，精神帅气了几分。只是脸色相较之前也难看了些。
　　女生满意在场人的反应和雨南的表情，重新看了看雨南，嘴角的笑意不由也浓了些，随后又是眉头一皱，伸手向雨南的嘴唇抓去。这回雨南可真急了，连忙道：“别！这可是真的！别抓，别抓！！”
　　陌生女子咯咯笑个不停，然后道：“还不给美女让座。”
　　雨南连忙起来，陌生女生毫不客气地坐下。
　　就在这一瞬间，雨南也是猛得一抓，把陌生女生的蘑菇头扯了下来，然后也得意地哈哈一笑，说：“嘿，让我也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说完转头用眼瞄去，不由一呆，看来美女一说倒是不假。
　　黑边框的眼镜，披肩的长发，红扑的脸蛋，加上嘟起的小嘴，~~啪！一袋酸奶掉地，算是报销了。雨南也方才回神。
　　全车人再次暴汗，又是一个假发！！这对俊男靓女在搞什么？
　　惊讶后，议论纷纷，议论纷纷。
　　座位上的美女嘟起小嘴，摆弄着雨南的那个假发，不满道：“想不到二班的雨南这么没气量，是个记仇的男生。”
　　雨南打着哈哈，脑子里也想起一人，额上冒起冷汗，开口确认：“你是五班的蔡星媛？”（保佑不是~保佑不是）

　　五班的蔡星媛，和雨南同样是二年级星榜三星的人物。
　　在同学的观念里，她就是魔鬼的化身，恶作剧的代名词。
　　抽烟，喝酒，赌博，打架，无一不精。
　　她所修习的是斯式的表演体系，崇尚自然、细节化的表演，装扮起人物来，惟妙惟肖，加上道具的配合，使人难以辨识。在精湛演技的掩饰下，骗倒了无数的纯情少男。上学期混迹于校园内的顽皮、恶心人物，多数就是她所贡献的。
　　而且传言可靠的话，被她盯上的人，一个月内，准保得去一趟医院。

　　雨南被认出来不奇怪，上学期的高调张扬，学校少有不认识他的学生。
　　蔡星媛，由于她酷爱扮演角色，自身给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就连5班的同学，也少有人能正确勾画出她形象的。因此雨南和其他学生一样，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蔡星媛鼻子一哼，不搭理雨南。嘴里唱着小曲，看着窗外的风景。
　　雨南此时头皮发麻。
　　在星榜考核的时候，蔡星媛和雨南匆匆见过一面，另外从其另类的行为举止判断，他已经九成九肯定了她是蔡星媛。
　　唉~这是什么运道啊。还是少惹她为妙。雨南开口说：“呵呵，星媛同学，刚才是我不对，我为我这小气量向你道歉。别生气了。”
　　蔡星媛这才歪过头来，说：“道个歉有屁用啊，心不疼肉不痒的。…恩，请吃顿饭吧~对了，你抽么？”看着蔡星媛从连衣裙内腰处掏出的一包烟，雨南脑子已经瞬间当机了。
　　感觉拒绝不合适，雨南答道：“行。”正准备去接烟，蔡星媛又把烟收回去，说道：“恩，那就原谅你吧。改天找你出来吃饭，可别不认！”
　　雨南纳闷，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蔡星媛气道：“你猪脑啊，刚才说的行，现在就忘了？”
　　雨南冤枉道：“我是说抽烟行，不是说……。”
　　蔡星媛打断到：“行个屁，公车上能抽烟么？你有没有公共道德心啊？就算你不为你那破身体着想，你总该为你身边的女生想想吧？（指着自己）即使不为我着想，你也总该为车上的老人，小孩，孕妇着想吧？（不断指着车上的XX）”
　　雨南刚想开口辩解说点什么，看着车上老人和小孩的目光，最终还是放弃了。
　　唉~一个妖女，一顿饭倒是没什么，但是传言里打着吃饭的名头，被她叫出去买单狠宰的学生似乎不在少数，哎，破财消灾吧~。雨南心里这般一想，肉痛了一阵。
　　蔡星媛看着雨南的表情，不满地嚷嚷：“怎么了，请一个美女吃饭很委屈么？”
　　雨南此时是真想立马开窗跳下公车，或者拿把匕首蒙上眼，在眼前瞎捅上几刀~，调整了下心情说：“呵呵，没有，刚想起了一些伤心事。……请美女吃饭，可是件高兴的事。怎么可能委屈？”
　　蔡星媛也笑道：“就是，那些觉得委屈的人定是猪。”
　　“呵呵！”雨南皮笑肉不笑，心想着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异性。
　　“对了，不准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知道没？”蔡星媛严肃地说。
　　雨南心想：你的那些事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啊。嘴上说：“呵呵，那是那是，我就会当没见过你一样。”随后不经意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老这么戏弄人呢？”一问之后雨南就觉得自己是猪，这不明摆着要人家发飙虐你么。
　　蔡星媛眉头微皱，看了看雨南，说：“我以为你不会问这样的蠢问题。再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还管不着吧。”
　　雨南汗，估计捅到敏感处了，唉~确实是个蠢问题。说：“好奇心促使我问的，别介意。”
　　蔡星媛用手指着脑袋道：“一般智商不高的人，才会有低级的好奇。”
　　雨南自然不能傻得再去辨解，笑笑，没说什么。可是心里那个不爽啊。
　　公车离学校的前一站，蔡星媛站起，把雨南摁到座位上，说：“好了帅哥，坐吧，我得先下了。”
　　雨南坐下，蔡星媛笑道；“不问我为什么下车么？”
　　雨南转头看了看她，不冷不热地道：“我想做一个高智商的人。”然后把头转向窗外，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再理蔡星媛。
　　蔡星媛静静地看了雨南两三秒，别过头，也不言语。
　　公车到站。
　　“真怀疑你是星榜上那个三星的雨南么？真是个无趣的人。”丢下这么一句，也不等雨南说什么，蔡星媛就下车了。
　　公车开动。
　　雨南从窗外缓缓回身，带上假发，自语了一句：哼，我是否无趣，几时又轮到你评论。

　　和蔡星媛的第一次接触，并不愉快。

　　她那时下车，理由无非两个，一是要在星院外办些事情；二则是为了要避嫌。如果是第二个理由的话，出于自尊的本能，多少会不舒服，所以自然更不愿意去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