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春》七灯

2、第 2 章

　　雨淅沥沥的下着，青石板路有点滑，两边是郁郁苍苍的野草可劲的生长，荒郊野外的地方，便是死也死得凄凉。
　　宁笙模糊的记忆里面闪过的是断断续续的念头，从小到大，反反复复，他的眼睛已经彻底的睁不开了，感觉到七窍里面都在不停的流血。他的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明媚散果然是好毒药。

　　似乎有个身影在他的身边走过，蹲下来，然后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脸庞，探了探他的呼吸。但是这一切对于宁笙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天黑。

　　天黑到宁笙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很警醒，警醒的探了探自己的脉搏，脉象絮乱，有中毒之相，但是无再被新物控制的迹象，再探了探自己的内力，依然健在。

　　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干干净净的床上。这张干干净净的床摆在一间干干净净的小屋子里。整间屋只有简单的家具。

　　窗外依然在淅沥沥的下着雨。屋内的气温也并不高。

　　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女子，看背影高挑而秀气，一头乌发随意的散下来。似乎在桌前看些什么。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然后那姑娘似乎感应到他醒来了，淡淡的出声：“你醒来了。”
　　声音并不是很清脆，但是有着几分清冽。
　　就像外面的雨。

　　然后她转过身来，是一张漂亮又清冽的面孔。
　　宁笙忽然有点讪讪。事实上自从宁笙入江湖以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何况是被这样一位美丽又有风韵的姑娘救下来。
　　总要说点什么。宁笙开口：“多谢姑娘相救。在下……”
　　黄衣姑娘淡淡的说：“我没有救你。你中了毒。似乎是明媚散。”
　　宁笙的脸色变了变。明媚闪本就是教中之隐物，教内知道的人尚且不多，何况这人。
　　宁笙保持着微笑，手里提起了一股真气。
　　黄衣姑娘看了看他，宁笙在凝神聚气时候依然发现她有一双好眼睛。
　　即使带着凌冽的气息，一瞥一眸却有风情。

　　黄衣姑娘看了一眼他，淡淡的说：“这时候使真气，明媚散加速攻心入脑，不到7日，你便成白骨一堆。”
　　宁笙被她点出来目的，倒也讪讪的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黄衣女子道：“我对你还有你身上的事情毫无兴趣。只是看到你躺在路上怪可怜的。”
　　她垂了垂眼帘：“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宁笙愣了愣，然后不动声色的把真气收回去。微笑着向黄衣女子道：“姑娘请原谅在下的多心。不管如何，姑娘总归与在下有救命之恩。”
　　“奈何我身中明媚散，也不知能撑过几日。不过看姑娘的见识，绝非一般人士，姑娘就不怕救了我之后，连累自身吗？”

　　他不信，这女子既然知道明媚散，怎不知道明媚散所代表的意思，明媚散，阴冥教教主专用的毒药。
　　“我只是不想让你不体面的死。”
　　黄衣女子有点倦的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下去：“我没办法解明媚散的毒，你若想留在这里也可以，你死了之后，我会帮你埋在后山上。你想要刻碑还是无名？”

　　宁笙忽然不可抑止的笑起来，忽然觉得这个女子颇为有趣，真真太有趣了。“如果真这样，那就劳烦姑娘了，到时候墓碑上就刻着宁笙两个字就行了。”

　　一代绝顶杀手，曾经阴冥教教主无可替代的左臂右膀，手下无数性命和在江湖上留下心惊胆寒的传说的宁笙笑眯眯的问着黄衣女子。“请问姑娘你的名字是？”

　　“我叫做朝颜。”黄衣女子淡淡的点点头。
　　“我饿了，你要吃么？”

　　雨似乎要停了。大部分时候，朝颜跟宁笙是沉默的。朝颜不喜话。宁笙亦无话。
　　宁笙在教中长大，自是知明媚散的无药可解，也见识了其他身中此药的下场，明媚闪无色无味，初期埋伏在体内察觉不出，待到发作之时已经深入血液，慢慢消耗掉真气，等真气全无的时候开始深入骨髓腐蚀肌肤，然后肠穿肚烂，成人皮白骨。

　　亏得有个这样雅致的好名字明媚散。

　　也不是不恨，但是时至今日，宁笙无话也无怨。
　　若什么都讲究个头绪恩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命又如何解释。
　　他身在教中，长在教中，为教效力28年。
　　作为顶尖人才的刺客，他唯一效忠的，只能是他的主人。那个坐在教椅上的教主。
　　应该说，他唯一效忠的，只能是那把椅子，因为只有有了这把椅子，才能代表阴冥教还存在。
　　没有被武林合伙剿灭，没有被内斗击垮。阴冥教依然是那个阴冥教。

　　但是此刻，他不是恨也不是累，而是微微的有些倦了。
　　他喝过最好烈酒，用过最快的剑，骑过最好的马，上过最美的女人。
　　也够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何况死之前还有美女相伴。虽然这美女冷冷淡淡的。

　　这几天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在慢慢的消退，虽然消退的无声无息，但是每晚上的流血提醒着他，他在倒数自己的生命时辰。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翻了翻书，明媚散也不一定无药可解。”
　　朝颜静静的看着宁笙。宁笙微微仰头表示不解。
　　“如果你能找到一个跟你换血之人。我想也许可以保命。”
　　“换血？”
　　“是的，换血。把你的血跟所换之人的血对调。这个法子，我会。”
　　朝颜淡淡的笑了笑。
　　宁笙不以为然的敷衍下。他不相信这世界有明媚散的法子。

　　“那我跟你打赌吧。”朝颜也不生气，她坐下来，此刻有微风拂过她的袖脚跟发梢，她难得的面孔上带了些兴奋：“如果你换血之后还活着，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宁笙也颇为好奇。
　　“我想要你帮我调查，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