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钟》古精精

2、第二章

　　依然是粉的白的桃花，依然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嬉游。
　　不同的往年的玄衣少年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戎装的将军唐谨。不，不是将军，现在的唐谨已是龙华国的定国候爷。
　　一年前与玄锦勿勿一别，回京城受封。数不清的荣华富贵，数不清的称赞艳羡，意得志满之后再回冬昭，却已经找不到那个一身玄色的少年。
　　“倚春听雨楼”的老爹说，一年前他便自赎离开，下落不知。
　　满目的缤纷，醉人的酒香，还有少男少女羞涩的对视、莞尔。唐谨默默地看着，忽然问身边人：“小冷，我是否曾来过这里？”
　　“冬昭乃龙华的边城，常受战火，候爷确实多次经过此地。”
　　唐谨微摇头：“不是冬昭，我总觉得这片桃花溪有些眼熟。”
　　“候爷去年曾在此地游玩过。”
　　唐谨依然摇头，不可闻地低叹，不是去年，更似在梦中。
　　梦中的他好像对身边人许下诺言，内容却一丝也记不得了。
　　世上有几人会对梦境记忆深刻呢？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吧。
　　“小冷，多增派人手，细心一些寻找。”唐谨吩咐，深色的眼眸淡淡地眺望远处的美景。
　　玄锦，你去了哪里？桃花很美，你为何不在？

　　龙华的西部有座大镇，名受勋。
　　听这名字便知是有典故的。
　　在本朝建立初期，太祖皇帝大肆封赏所有留存下来的功臣，受封者不但包括后妃的家族，还包括光着屁股拿着木枪跟在太祖身后一起长大一起起义的结义兄弟等等。
　　这样的封赏难免做不到面面俱到，又难免有个把倨功自傲，心有不满者。所以，很快一场由口水引发的战争在开朝后的第二年发动，痛心疾首的太祖雷厉风行，大手一挥：杀完再议。
　　于是，在战争结束后，细细一算，牵连者十几万之多，还都是有名有姓的。
　　莫少华便是在这场战争中迅速成长的杰出人物。没有经历开国战争的他，凭着无以伦比的判断力和慎密心思，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政治斗争中屡屡将对手斩于马下，并获得了太祖的赏识，甚至还铲除了根深叶茂的皇后的娘家。开元四年，斗争全面停息，莫少华被封忠国伯，进入了朝廷权力的中心。开元五年，又升为忠国候，赐二十万户邑，子孙承袭。
　　这二十万户便是这西部的大镇，名受勋。
　　然而富贵没有永久的。忠国候爵传承了九代之后，子孙早已拿不动刀枪，看不懂兵书，而连绵的战争却突然降临到这个国家。
　　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
　　坐镇西部的莫氏后人临危受命，奋起迎敌。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至若穷阴凝闭，凛冽海隅，积雪没胫，坚冰在须，鸷鸟休巢，征马踟蹰，缯纩无温，堕指裂肤。当此苦寒，天假强胡，凭陵杀气，以相翦屠。径截辎重，横攻士卒。都尉新降，将军覆没。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那几场战争简直可以称得上惨不忍睹。但是最后，莫家还是没有守住这片土地。失利的消息传到京城，龙颜震怒，一边下令将驻守北部冬昭的战神唐谨火速调回，一边传旨因莫家战斗不力，致使国家蒙羞，全部人等获罪入狱。
　　失守的大镇满目疮夷，被俘的百姓畏畏缩缩躲在角落，任由胡人的马匹时不时在街上呼啸而过，即使有躲闪不及被马匹践踏伤及性命，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有丝毫怨言。
　　破衣烂衫的人群中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一身瘌痢，看着便叫人恶心，不愿多看一眼。所以，胡人一边在城里紧锣密鼓搜索着莫家的残余，一边却放任这个少年在眼皮底下苟延残喘，偶尔会投射出几道愤怒不甘的眼光。
　　他叫莫志群，年方十一。

　　玄锦永远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天。
　　痛失了父伯兄弟的他被奶娘带着躲在逃生的人群里。白日不敢梳面洗脸，晚间不敢深深入睡，一有动静便惴惴不安，精力透支得厉害，人已经面临崩溃的界点。
　　那个下午，阳光其实有点暖，晒在身上很舒服，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渐渐地淡去不少。街上的胡人少了，紧张了多日的气氛有些松驰。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小声地传达着最新的消息，时不时还要抬眼警惕地打量周围。
　　玄锦有些昏昏欲睡，就在似睡非睡的时候，耳边传来马蹄声及混杂不清的呼叫呐喊。人群开始骚动，有大胆的男人往远处漫起的尘沙中踮脚探视，不久有人轻声喊：是朝廷来人了，战神来了。
　　人群开始振奋，甚至不再惧怕周围持枪胡人的凶狠目光。有人已经偷偷拎了根棒子或砖头在手里，伺机而动。
　　玄锦跟着大家翘首盼望，小小的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乌黑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如果战神来了，父亲的大仇可以得报罢？
　　号角吹响，战马嘶鸣，远处的尘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向受勋镇中心靠拢。镇上零散的几个胡人已经无心管理这群蠢蠢欲动的百姓。小头目聚焦在一起，低声私语，似在商量后路。
　　一切都似往好处发展。
　　却偏偏出了意外。
　　胡人商量完毕，阴目扫过人群，突然就过来几个人拿刀枪指着几个百姓示意跟着他们走，这是要将他们作为人质来用。
　　百姓自然不肯，亲人拉扯不放，胡人大怒就要动刀，两帮人立时打成一片，无分彼此。
　　玄锦个小，在人群中躲躲闪闪，却仍闪避不及，眼见一柄白刃正面刺出，躲闪不开，心中怨叹一声：我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一箭呼啸而至，将那胡人穿胸而过。
　　正惊讶时，身后马蹄声响，一只大手背后一捞便将玄锦置于马上，彻底护了他个周全。
　　玄锦感激回眸，未曾想，这一眼，便定下一生。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也许是前世的姻，也许是来生的缘，这一刻纵使你无心，我却已将一生情钟于你，至死不变。

作者有话说

　　大家喜欢么？当然过程是曲折的，结局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