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却不如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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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庭郡，是晋国一个偏远小郡，此地是一无如画风景，二无古迹名胜，三无遗世佳人――不过此地倒也不是极贫的地方，该有的热闹集市还是有的。
按照惯例，有集市的地方，一般都少不了女扮男装瞎晃的小姐丫鬟——这似乎是穿越者们显摆自己的必修课——此时的花曼珠，就正顶着一身小书童的装扮，陪着那心血来潮的乐家乐桃桃小姐，在街上打横地走。
恩，认真说句公道话，花曼珠内心叹了口气，乐桃桃这四尺六寸的小身高，还真不容易让任何人以为她是男的……
至少现在大街上的客观存在物们，没一个把她以为成男人。
但乐桃桃自我感觉，是良好良好的。
可怜她身边的花曼珠，东倒西歪地走着，双手还抱了半人高的一整树冰糖葫芦——对，就是卖糖葫芦的用来安置糖葫芦的，那巨大的树状物。
我错了。花曼珠抱着树状物，一路反省：我不该郁闷契约，应该先让乐桃桃适应角色的：如果她适应了角色，我就不用害怕她一开心又管不住嘴地说“上辈子”；如果不担心她扯上上辈子，我就不必非得跟她出来伪爷们儿；如果我不出来，哪能抱着这么一大堆糖葫芦丢人现眼？
拜十六年前来人间执行的契约任务所赐，花曼珠对逛街存有严肃的心理阴影。就不说逛街花了多长时间了，光是因为身上带的钱不够而去钱庄取钱的路程，就足够花曼珠心酸脚软腿抽筋儿了——而且整个晋都那么大，当时居然就那么一家钱庄！
呐，我们必须要承认，乐桃桃是个好心眼儿的娃儿，买了东西一般都自己拿，从不小姐样地支使丫鬟。即使买下一树糖葫芦，也会自己一个人捧着――
问题就在那卖糖葫芦的，那哥们儿不知道怎么寻思的，今天竟推了两树来！
“少爷？”花曼珠遵循着“男装后就不能叫小姐”的定律，虽然这里还真没人，会因为她喊了声少爷就忽略掉乐桃桃四尺六寸的高度。
“嗯！”乐桃桃明显很稀罕花曼珠对她的雄性称谓，又歪着脑袋撸下一颗山楂：“阿姆姆，没错儿！就得喊我少爷――唔――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咱是女的，阿姆真甜！蒜儿，你也吃！你那不还一堆么！”
“我……牙疼。”花某仙听到“蒜儿”这种喊法，眉毛果断一跳。
“蒜儿别伤心！下次买别的！”乐桃桃是觉得，看着糖还不能吃是真可怜，“还有，要不别喊我‘少爷’了，叫桃桃！”
她又叫我“蒜儿”了，花曼珠眉毛再跳，不过她觉得现在是一次可以翻身的机会：“呐――桃桃，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啊？”
乐桃桃嘴里塞着东西，点点头。
“我呢，本名不叫石蒜的，”花曼珠循循善诱，石蒜这名儿只是某妖孽的恶趣味啊喂，“桃桃，好小姐，你能让我用本名么？”以乐桃桃现在的欢乐程度，这种小要求应该不难答应的吧，花曼珠想。
“你本名叫什么呀？”乐桃桃果然问了！
“花曼珠，我叫花曼珠！”花某人赶紧接话，直觉自己离成功不远了！“小姐，你回乐家后，就跟她们说，你把我改成叫‘曼珠’就行了！就是曼珠沙华的曼珠，你说曼珠这名字多好听啊！”
“不唔唔行！”乐桃桃嘴里咬着山楂，说不清楚话，却把头晃得很厉害。
诶？这给出的，居然是否定答案？！
这花曼珠可没料到的，但她好歹是个仙人，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了见过许多世面，她明白退而求其次的必要性：“不然换个别的，只要不叫石蒜就行，什么小花小草小七小八小白小黑的，不叫’石蒜‘就行！”
“唔姆！”――乐桃桃直着脖子强咽下嘴里的山楂，咳了咳，赶紧跟花曼珠解释：“我现在的娘说了！把你送来的道长说，你必须得叫这个名！如若给你改名字，我们家会有大灾难。现在的娘特意嘱咐我的……”
……
那妖孽，还特意，这么说了啊哈……花曼珠最大的心愿被人秒杀得毫无踪影，她真是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确认，老天爷任由妖孽这样的变态生存，根本就是对人品存在的否定，是对其他生灵惨无人道的荼毒！
“那妖——那道士还说什么了？”花曼珠破罐子破摔得很顺手：行，你有本事就让妖孽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唔，好像还有一点儿。”乐桃桃歪着脖子思考，“啊，对了！因为道长是恩人嘛，所以现在这个家里的人啊，本来时想把你接来当义女收养的。可是道长说，那样也对我家也极其不利，必须得来当通房丫鬟。哎你现在算是我的通房丫鬟么？――唉，要是能收你当义女，你可就成我妹妹了啊，多好哇！”
必须得当通房丫鬟必须得当通房丫鬟通房丫鬟……妖孽、算你狠，算你太狠！……花曼珠觉得她再怨念下去，真的会把牙咬碎的。
“嘿嘿，不过啊，你要是不喜欢‘蒜儿’，我可以叫你曼珠啊，家里人爱怎么叫怎么叫去被！”乐桃桃提议，她这会儿已经啃完了自己手里那树糖葫芦，又把曼珠那树抱到自己怀里。
花曼珠当下心里一暖：孩子你心地好善良啊！
乐桃桃还没等花曼珠眼泪汪汪地感激，就已经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诶？前面有青楼啊？传说中的青楼啊！”喊完她就赶紧往前跑去了。
额……话说你穿越之前到底是什么个角色啊？花曼珠觉得自己头又疼了，到底是什么人格的人，见到青楼怎至于这么高兴？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有了一点点好转的，花曼珠想，最起码乐桃桃不管她叫“石蒜”了。虽然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还那么叫……啧，我这得听到多少声“蒜儿”啊……
花曼珠两眼泪垂地算计着，就这时听得身后一声犹疑的――
“蒜――石蒜？”
谁这么烦？！非得这时候撞我枪口、撕我伤疤！谁？居然还还叫上了全名？花曼珠愤怒地猛回头，瞪向那声音的来源。
可她却在炸毛骂街之前，死死愣住――
人潮熙攘，络绎往来，那数步之遥的地方，有人端坐马上。
那人的目光有惊异、有悲凉，满眼里只承载着花曼珠一个人的影像。神情中仿佛装下了十年生死，却又恍惚得好像他们只是刚刚走散的样子。
――仿佛十几年前，他们不曾阴阳两隔、不告而别。
“石蒜”那人呼唤着这个名字，伸手向花曼珠的方向，颤抖地，远远地，描摹她的脸。
西庭郡，只是晋国一个偏远小郡，此地是一无如画风景，二无古迹名胜，三无遗世佳人――花曼珠心里仿佛被撕咬下了一块肉：天下之大，我怎么又能遇见你？
江山……
她花了十年去解自己的愁肠，为何在他乡又遇故知？
江山，也就是她眼前的这马上的白衣公子，就是这不想再见的故知。
十六年前的人间的晋国都城，花曼珠来完成契约任务，江山只是个普通小王爷，因为名字起得太霸气老被他皇兄猜忌，这小子为保命就郁闷地各种装十三，把自己成天打扮得跟江湖落拓老大叔一样。
十六年后的人间的晋国西庭，花曼珠看着眼前的马上人，不得不感慨，逆生长啊逆生长啊，现在的江山，把满脸的邋遢胡子剪去，加之这玉簪束发白衣飘飘，居然比十几年前那二十出头的他自己，更年轻了……
不得不认栽的是，她桃花运太不济：从前，她跟着江山鞍前马后的跟了那么多年，居然愣是没看过江山胡子这张脸。
死前最后的视线也只能远远投向江山背影的方向，努力嘴角扯出一抹笑，想着，要是江山回来瞥见她微笑着的尸首，倒也不用太悲伤。
要不是一直记着江山这没变化的声音，还真认不出眼前这人是谁，花曼珠微无语，可现在该怎么办？――十六年后死而复生？当年只是诈死但过了十六年还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说不通啊！这不都明摆着，让人把你当妖精处理么？
心里喊着要赶紧逃开，花曼珠却发现，她的腿却像生根一样地无法动弹：眼前这个人，她曾经为他放弃了一切……
而江山已经下了马，绞视着书童打扮的花曼珠，一瞬间也不肯离开，许久，他眉角染了笑意。花曼珠能看见他眼角有了一丝微弱的鱼尾纹：
“石蒜，你还是喜欢女扮男装是么？”
那么一瞬间，花曼珠突然错觉，他们真的只是刚刚走散，而那些回长生镇后度过的光阴都不曾存在。她几乎下意识地想去捶一下他的肩膀，嘲笑句：大叔，娶了老婆之后居然把自己打扮成个骚年了？
但她又不敢去相认，不能去相认……她已经不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傻姑娘了。
花曼珠压住嘴角，文静得相当像个小家碧玉，福了个晋国女子的通用礼，想个不常出屋的深闺女子一样，柔弱婉婉地说：“小女子，姓花，名曼珠。确实是女扮男装——只是，这石蒜二字，却不是小女子的闺名。”
江山一瞬间的表情，好像眼珠出了眼眶。他看着眼前少女温柔似水，神态动作上却没有丝毫纰漏的姿态，不自觉地紧握了下腰间挂着的扇子。
巧在这时，乐桃桃正跑回来，摇着一树红彤彤地糖葫芦，乐颠儿乐颠儿地冲自家丫鬟招手：“嘿！曼珠！快过来――来，这边儿好玩儿！这边……”
桃桃……你现在出现太是时候了……重点是你这第一次喊我“曼珠”喊的太好了。花曼珠感激地瞅过去：
当年她就是暗恋单相思，江山并不爱她，而今已经过了十六年，江山没理由记得一个不曾太多注意过的死人的确切长相，乐桃桃这么一喊，他也该没有顾虑了。
果然，江山愣愣地看着花曼珠，松开手中的扇子，弯了腰，还了一个比花曼珠更无可挑剔的礼：“小姐和在下一位故人实在太像――只是那位故人，如今即使活着，也比小姐年长太多――打扰小姐了，实在抱歉。”
“公子，真的是言重了呀。”花曼珠一面默念着，作戏要做全套，一面面含娇羞，将思春少女的样子模仿了个十成十，“其实，小女子仿佛也，是见过公子的样子。小女子，家住城南，若能再见……”
羞答答地说到最后，花曼珠还不忘双目含情地回视江山。
其实，听到那句春水一样“公子严重了”，江山嘴角就已然抽搐了，等花曼珠全讲完，他深鞠一躬，就转身打马而去，再没回头看一眼。
花曼珠确是一直等到，他和他那匹马都从视线中完全消失，才松了这口气：
我安全了，而他真的，再没回一下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却不如不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