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你》甯心

1、一直看着你

　　高中入学报名这天，D市第一中学育英楼高一八班教室里吵吵闹闹，学生们自己随便找位置坐下等待班主任到来，然后叽叽喳喳。在他们心中，这是新的学校，新的生活，新的展望。一群年轻的人，每张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青春。
　　“你们好，我是来自S中的，我叫XX。”男生总是这样自来熟着，一群男生总是很快的聚在了一起。
　　“诶诶，你们好，我也是来自S中的，我叫XXX。”这个男生和刚刚自我介绍的那个男生貌似关系很好，从他们的亲密程度看起来，他们应该认识了很多年。不过徐洋认为，没准他们是在自我介绍前才刚认识的，有句话叫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很有可能他们就是这种状态。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在乎这些事情。其实很有可能别人连你的自我介绍都没怎么听，每个人都在脑中构思着，希望自己的自我介绍能够足够的给自己长面子。
　　徐洋也简单的在现在坐最后两排的男生堆里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静静地听着其他人介绍，听着他们吹牛讲诉初中的那些逸事儿。他也不插嘴，就是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喂喂，安静点，好像是老师进来了。”没发言一直在望风的徐洋提醒着大家。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文件放在讲桌上，欠了欠身，点了点头：“同学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D市第一中学高一八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郭伟，希望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男人笑了笑，同学们也跟着笑。
　　笑过之后，老师又讲了一些所谓的校规校纪，班级纪律以及课堂纪律。徐洋在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口水轰炸后，他终于体力不支，趴在了桌上，这老师的啰嗦功力真强！
　　“老……老师？报……报告？”一个听似怯懦的声音打断了郭老师的滔滔不绝，郭伟往声源的方向看去，一个女生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应该是迟到了吧。
　　“没事，进来吧，随便找一个位子坐下。好了，我们刚刚讲到哪了？哦，应该是这里……”然后被中断的个人脱口秀继续。
　　“同学，你旁边有人么？”女生红着脸问徐洋。在全班人的注目礼中似乎脸上都要滴血。
　　“哦，没人，坐吧。”徐洋撑起上身，打个哈欠，“怎么现在才来？”
　　“嗯，谢谢。那个，我，来的时候比较迟。刚刚，走错路了。”
　　“噗……”徐洋一时没忍住，急忙改口，“那个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哦，没事儿。本来就有点路痴。”女生脱去最开始的羞赧，对徐洋笑笑，似乎一脸灿烂。
　　“对了，我叫徐洋。”徐洋眨眨眼，“敢问小姐芳名？”
　　“我叫苏琳，流苏的苏，琳琅的琳。你是哪个‘羊’啊？”苏琳问道。
　　“嗯，海洋的洋，怎么，俗么？”徐洋好奇地看着她，的确叫“洋”的实在太多了，不过，叫什么名字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结果，苏琳并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徐洋这老师讲了多久了。徐洋看看表，应该有快两小时了吧，告诉了苏琳。苏琳若有所思地晃晃脑袋：“那应该快结束了，饿了。”
　　徐洋顿时对身边这女生无语了。不过，毕竟还有可能相处三年，少惹一事是一事，并且，不要轻易对一个人下评价，尤其是一个女人。

　　D市第一中学是一所大家公认的一所好学校，升学率高，校风也很好，校园环境和教学设施都不错。但是，对于学生，也不只是需要读书的，也需要适时地开展一些活动，但是由于这所学校自身的限制，所开展的活动也不过就是运动会和校庆而已。
　　新的这届学生运气很好，军训七天下了三天的雨，剩下四天也都是阴天，没有传说中的汗流浃背，学生间的班级情谊倒是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不过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军训转眼结束，开始了普通的学习生活，同时，也要为十月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做准备，高一的学生对运动会总是兴致高昂，班主任也不阻止，反而很高兴。
　　“这次运动会，我希望大家都能积极参与。要报名的请到我这里来登记下。”在军训后被选为班长的小姑娘站在讲台上说。她很矮，徐洋看着她就觉得自己仿佛进了二次元，活在了动漫的世界，一群学生膜拜在小个子萝莉傲娇女的短裙下。当然，事实不会是这样，虽然班长只有151，但是，其实她整个人还是挺有威严的。
　　“喂，你报了么？要参加吗？”同桌的姚诗杰问徐洋。
　　“报吧，报吧，就报人最少的那个，只有那个项目才是只要报了名，不管参不参加，获不获胜，你都是英雄。”徐洋淡淡地说。最少那个，应该是长跑吧。
　　“好的，我帮你报去。”听到这话，姚诗杰忽然兴奋了起来，立马跳起来找小班长给徐洋报名。一看，哇，男女混合的长跑一万米！于是冲着徐洋喊，“洋哥，你发了，一万米诶！”
　　顿时教室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徐洋，徐洋把头埋下，心中默念：我什么都没听到，大家也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后来萝莉小班长有蹦过来确认徐洋是否真的要参加那一万米的项目，据说这个项目是可以弃权的。徐洋心一横，报都报了，而且全班都知道了，再说不参加，确实很伤面子。
　　“对了，一万米的女生也确定下来了，你猜是谁？”姚诗杰低声对徐洋说。
　　“拜托，我觉得我现在在我们班上认识的女生人数不会超过一巴掌。”耸耸肩，表示猜不到。
　　“嗯……就是，就是开学那天来迟到的那个女生，看起来气质还挺不错的。”姚诗杰想了想，这样说徐洋可能会有印象一些。
　　“苏琳？”
　　“原来你知道啊。”
　　“勉强算是认识了，她在我说的那一巴掌之列。”徐洋很好奇，一万米，苏琳真的对这一万米有具体的概念么。
　　几乎没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运动会就这样来了，虽然说在报了名后徐洋也在每天下午放学后来操场跑两圈，顺便在跑的时候与同样在做准备的兄弟发展一下阶级友谊。
　　有几次也看见苏琳在那里练习，和苏琳聊了几句。其实觉得苏琳还蛮活泼的，参加这次的万米跑不是为了什么突破自我，当然也不是徐洋那蹩脚的原因，就是因为想跑跑，跑不下来就算了。徐洋顿时觉得这女孩还是挺率性的。
　　“那你的有什么专门针对这次长跑的策略么？”徐洋挺好奇的。
　　“策略？没有，难道你有。”
　　“有啊，跑得动的时候就跑，跑不动的时候就走。嘻嘻。”徐洋特意露出他洁白的牙，“这策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那个，我唯一的看法就是，你的牙挺白的。”苏琳抿着嘴笑。
　　“得。对了苏琳，要不咱一起跑。”
　　“好啊！”苏琳挺大方的答应了。反而徐洋又像是在想些什么。
　　“不，不成，这样我就太丢脸了。小爷我怎么也得在全校人民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咱学校跑道是四百米一圈，一共得跑二十五圈。要不这样，我在超了你五圈后就和你一起跑。”徐洋思索了一会说道。
　　“你就这么有自信？我偏不，你以为超我五圈很容易？我就不要你超！”仰起头，瞪过去。
　　“啧啧，你别是没等到我来超你五圈你就已经坚持不了弃权了啊。”哼哼，瞪回去。
　　而正式的运动会也很快就到了，万米长跑是最后的项目，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项目，站在起跑线上，跑道两侧满满都是人，一重两重，在起跑处可能堆了有十几层。该不会全校都来看了吧？
　　徐洋占的位置比较好，在前两排，而苏琳在后面，由于这个项目是全校一起，所以参赛人员一时挤一起看起来就还挺多的。女生似乎都挺有自知之明的，也没什么人来和男生挤前面。
　　“砰”地一声，发令枪响，起跑线上似一群野马脱缰，迅速奔腾。
　　“哇！徐洋！”有高一八班的女生尖叫起来，因为在起跑混战里，徐洋同学勇得头筹，跑到了第一位，虽然大家都知道长跑刚开始的第一什么都不能代表，但就是止不住的兴奋。有的加油团直接拉住旁边的人说，“看见没有，现在跑第一的那个就是我们班的！”
　　徐洋就像是不要命似的在前面疯跑，这时第一集团的很多男生也被感染变得十分热血，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跟着徐洋一起疯跑，整个场面一直沸腾着，到处充斥着加油鼓励的声音。
　　男生集团在前面疯跑着，女生则是在后面悠哉游哉，对于她们来说，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大家都基本抱着跑到哪里是哪里的态度。
　　苏琳就看着那个人在前面奔腾着，如骏马般，一骑当先，逆着阳光说不清的潇洒，迅速的消失在转弯处。
　　很快，在女生刚刚步入第二圈没多久时徐洋就赶上来了，这时其实他已经快被后面的一个男生给超了。跑过苏琳时，他举着左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天。
　　苏琳脑中呆了那么一小下，忽然发力，开始往前加速，在提了一个速后保持着坚持往下跑，就这样也冲到了女生的前面。
　　所以在下一次徐洋再跑过苏琳时，都是苏琳第四圈了，也是徐洋的第六圈，这时两人的速度都慢了不少，苏琳甚至都有点脱力了。徐洋也是举着他的左手，竖起了他的食指和中指，大步迈了过去。
　　跑了近两千米，苏琳实在是快跑不动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徐洋以那样怪异的姿势超过去，无能为力。无奈笑笑，脚都快抬不起来，只得停下来，喘几口气，然后慢慢地开始走。女生队伍在这时退赛都退得七七八八，好几个在两圈后就坚持不下来了。还在跑道上的女生目前只剩下了六个，一共是三十多个班，报名参加一万米的女生有二十个的样子，而现在只有六个还在坚持。从苏琳开始走了以后，在跑道上还一直在跑的女生就只有一个了。虽然苏琳没有继续跑，而是在跑道上喘着粗气扶着肚子慢慢地走，但仍然是走到哪，加油声到哪，人们依旧为她喝彩。原先退赛的人休息够了也加入到观众席中。
　　男生那边也有退赛的，目前跑道上还有三十个男生，也有走的，也有跑的，第一名已经跑了完了八圈，徐洋排在第五。
　　再一次完成超圈时离上次并没有过几圈，立着三根手指目不斜视地跑了过去。然后接过旁边加油团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从头上淋了下去，甩甩头，又开始加速。
　　终于，徐洋一巴掌从后面拍向苏琳：“五圈了，你看，我说到做到。”
　　苏琳跑得面色绯红，而此时的徐洋脸上竟已经有些苍白。
　　“你，还行不？”苏琳小声地问。
　　“当然没问题！”徐洋大声地吼。
　　接着，苏琳和徐洋保持同样的速度不快不慢的跑着，若是苏琳跑不动了，徐洋就陪她一起走，同时在旁边跟她说话。
　　“诶，你要我跟你讲‘从前有座山’的故事么？”
　　苏琳摇摇头。
　　“那好吧，我就给你讲讲‘从前有口锅’的故事。”徐洋自顾自话，“从前有口锅，锅里有个碗，碗里有块肉，肉在被人吃，吃肉的人在念叨着：从前有口锅……”
　　终于，徐洋还是以男子组第十的名次完成了整个比赛。令人意外的是，在他完成了整个比赛后并没有直接就去休息了，而是陪着他身边的那个女孩继续，跑一会儿，再走一会儿。其实苏琳也没料到徐洋会这样做，再者从她看来，徐洋虽然貌似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还是很苍白。
　　咬着牙，最终苏琳在掌声中完成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完成全程的万米长跑。跑完后她基本已经面无血色，踏过终点线时身子一歪，向旁边倒去，徐洋震了震，到底还是扶住了苏琳的身体。
　　这样，高一八班的总奖项在最后时刻又多了一个万米长跑男子组第十和女子组第二。
　　人群立刻围住了两人，女生们从徐洋手中接过了苏琳，开始给她按摩、擦汗。男生也围住了徐洋，动手动脚地说也要给他检查身体。

　　运动会结束了，平淡的高中生活继续。徐洋和苏琳在学校就是普通的同学，见面点点头，说话问问好。两人经常会在操场上跑步时见到。
　　在生活中，有时，他们会互相讨论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有时，他们也会一起商量商量跑步的事儿。徐洋专门为了跑步买了一双钉鞋，这样跑起来更稳。
　　苏琳自此就像是爱上了跑步这项运动，每天放学后就都会跑几圈，之后每次的运动会她也都成了班级里的运动员，只是再没参加过万米长跑，徐洋也没有。
　　高中三年，跑到最后还一直坚持在操场上锻炼的女生就只剩下了苏琳。男生对她的印象从一开始的气质女孩渐渐变成了运动女孩。
　　徐洋也会陪着她跑，像万米跑那时，边跑边给她讲一些冷笑话。
　　苏琳和徐洋都很讨厌雨天，雨天就不能跑步了。
　　时光荏苒，三年不过弹指一瞬。
　　还记得快毕业那时，还是那个班主任郭老师，说着：“等到你们毕业了，你们才会发现你们在高中时所谓犯下的错可能是你一生的宝藏。在爱情方面，或许你们在这时觉得自己爱得轰轰烈烈，会对对方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可是一到大学你们就可能会产生间隙，慢慢地，感情消失殆尽，而某些所谓的暗恋，反而因为思念最终开花结果，感情这事只能说一切随缘。所以我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大家能够放最大的心思在学习上……”
　　花开花败，看似无心，却是有意。我们什么都说不准，关于高考，关于高考前的分手季。
　　不过，在最后的时刻，能改变的也不多，三年的历练仿佛也就在那几天。
　　当然还是该考得好的基本都考好了，不该考得好的也基本都考得不怎么样。有人从考场上出来欢欢喜喜，有人却是垂头丧气，有些人拥抱在一起，有些人就此路人两地。
　　吃散伙饭那会儿，徐洋举起酒杯挨着挨着敬酒。到了苏琳这里，放下酒杯，对苏琳说：“还记得高一那会儿我们初识么，当时你一直都在惦记着吃饭，我也一直都给你记着呢，来，哥哥今天给你多吃点，看把你饿的。”说罢便真要给苏琳夹菜，周围一阵哄笑。
　　苏琳也笑，吃掉徐洋为她夹的那口菜，也端起酒杯：“我要敬你一杯。我也有说的，你记得高一的万米长跑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徐洋偏着头看着苏琳，眼里带笑。
　　“对啊，我们也都记得，想当年徐洋同学雄姿英发风华正茂啊。”旁边的人开始围观帮腔。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一起闹腾。
　　苏琳不搭理他们，继续说：“你还记得你一共跑了多少圈么？”
　　“诶，我到底是跑了多少圈来着？”徐洋向周围的人求助，他还真记不起来了。
　　“三十。”苏琳没有等别人回答便说了出来，“因为你在赛前就跟我说要超我五圈后便和我一起跑。我一直看着你，替你数着，到你的三十圈时我就知道我跑完了。”
　　说完后用杯子碰了下徐洋的杯子，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下。
　　成绩出来后，苏琳报了外省的学校，被录取了；徐洋报了省内的学校，也被录取了。
　　距离的计数单位不再是米，而是变成了几十、几百千米。
　　到大学后，除去在大学基本已经如同虚设的教师节，第一个节日便是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苏琳也不例外，但是家太远，回不去。苏琳和同舍的一群女生出去大吃了一顿，一群人还喝了很多酒，在大学，终于可以放肆了！
　　半醉半醒地回到寝室，往床上一歪，拿出手机，中秋节，得给爸妈打个电话。晕乎乎地打完电话挂掉。竟一时没想起放下手机，就那样拿着，翻弄着，鬼使神差间拨通了一个号码还浑然不知，静静地盯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
　　直到手机中出来一个清晰的人声“喂？苏琳？”苏琳终于醒了，眼泪瞬间漫透了整个眼眶。“徐洋，你真混蛋。我那天说我看着你，一直看着你跑完了三十圈，你说你不知道，你装！你是不是还要装不知道接下来我一直看着你，看了三年！”用尽全身力气，苏琳吼了出来。
　　“真……真……的么？”徐洋握着手机身子在发抖。
　　“我就伪装得那么好么，徐洋！”苏琳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哦，那扯平了，你不是也不知道我也看了你三年么。”徐洋嘟哝着。

　　中秋节假期的第三天，苏琳的宿舍门口。
　　“你，怎么来了？”苏琳一脸不可思议，在挂掉那个电话后苏琳就决定忘了，高中三年，就让它如流水，淌去，留下点点水痕。
　　“中秋节啊，月圆人团圆。”徐洋对她笑，“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真是累死了。”说罢轻轻地牵起了苏琳的手，和话语表达的不同，眼里却是看不见一丝疲意。

作者有话说

　　又是小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