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少女》东线战役

7、第 7 章

　　虽然是醒着的，但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怎么回事？

　　少女有点机械的洗手，用了闻起来非常舒适的肥皂，然后用微微烫手的温水洗净。这样给人很干净的感觉。她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来来回回洗了半个小时。直到她无意看见盥洗台上的手表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手都洗皱了。如果早知道会用上半个小时，她会洗澡，而不是洗手。

　　然后她开始刷牙，不断的用牙膏的味道刺激味蕾，然后用冰冷的水漱掉，这样也会给人干净的感觉。她想，不要再重复那么长时间了，没有必要。可是她牙龈开始抑制不住的流血时，她忽然想到自己洗手前就开始刷牙。

　　她不能在盥洗台面前这么久，不可以这样浪费时间。她走向弟弟的房间，看看他有什么动静。一个痉挛性双瘫的脑瘫儿是很难照料的，尤其是痉挛期，可是家里没有钱让弟弟住在医院里。弟弟斜视很严重，下肢畸形，躯体怪异。但可悲的是，他智力却正常，他和一个普通孩子一样，会体会到懂事的痛苦。

　　少女住弟弟，她忽然想这么做。弟弟被妈妈怀上的时候，家人是多么兴奋，多么快乐啊，少女想。那个时候，爸爸妈妈为了新添一个孩子，搬进了新房子，新家更大，他们每天可以想象到两个孩子一起玩耍的场面。直到妈妈的身体异常，出现妊娠高血压综合征的症状，弟弟早产，而妈妈死于弟弟出生的那一霎那。

　　弟弟作为早产儿，在检查床面上表现的与普通婴儿不同开始，爸爸精神最后的底线似乎被触及了。妈妈死去不久，弟弟便表现出典型的脑瘫症状，爸爸在医院、殡仪场都呆了很久，少女知道，不能让爸爸再受到压力了，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亲戚，唯一知道的外婆在□□时期就瞎了双目。

　　可是，那之后，爸爸真的崩溃了，他每天晚上喝很多很多酒，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喝酒而已，但后来就会哭，等少女知道事情不对的时候，爸爸酒精中毒导致脑萎缩已经有些严重了，他会在醉酒之后捶打桌子，摔掉杯子和酒瓶。但少女谅解爸爸，她知道爸爸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无论是家庭，还是工作。

　　有天晚上，爸爸又喝醉了，非常伤心，又非常气愤的样子。爸爸已经开始愤世嫉俗了，少女知道。爸爸砸碎当年妈妈最喜欢的盘子，少女慌忙的去捡起碎片，那玻璃盘子上彩色的花纹，曾经让人看着就觉得幸福。而这时，爸爸揪起她的头发，狠狠的往她身上打了两圈，再把她甩到地上，端起凳子往她身上砸。弟弟在哭，这时少女那时候想的，弟弟哭的真惨，就像为什么东西的破灭在哭喊。

　　第二天，爸爸醒了酒，抱着少女哭，说对不起，然后跪下来请求原谅。少女告诉爸爸，没有关系的，她从来没有怪罪过爸爸。那天，银行收走了他们的家，因为爸爸的状态，已经没有办法还贷了。

　　少女一家开始租房子住，当东家的孩子总是笑弟弟的眼睛，说他是白痴。少女赶走他，他说脑瘫的姐姐当然是脑残，活该白痴一家，明明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孩子，却一定要多生一个丑八怪来。少女那时候狠狠扇了那个孩子一巴掌。这件事情就结束了。

　　房东为她的儿子说出那样无力的话而上门道歉，少女很礼貌的接待了房东。房东说，你爸爸真的很不容易，经融危机时期遇上家变，每天早出晚归的找工作……

　　少女那个时候才知道，爸爸已经失业了。

　　爸爸第一次延误了交房租时，少女以为爸爸忘记了，因为爸爸太忙了。但是一连几个月，房租都一再延迟。少女明白了，家里已经没有钱了。

　　她想，她能帮父亲分担压力，她也能赚钱。虽然初中是义务制教育，但是学杂费却还是有。她早就转到了“廉价”的学校，早自习缺人，晚自习多数人逃掉的学校。她去打工，没有告诉爸爸，在那些愿意用童工的地方，拿着没有劳动合同保障的工资，她六点就站在街边帮早点铺子打杂，直到上学时间，夜晚也如此，深夜才回家。但父亲不知道，因为他早出的更早，晚归的也更厉害。

　　那时，少女打了耳洞，戴上了一个十字架的耳环。她知道，上帝不会帮助她什么，因为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东西宣誓忠诚，而且，上帝向来喜欢帮助的，是以色列人。她只是觉得耳环漂亮，作为一个没有人管的初中生，打上一个带着不良少女烙印的耳洞，戴上廉价至极的饰品。

　　那时候，有一个男人问，为什么你要这么辛苦呢。

　　她说，为了钱。

　　男人问，你不需要这么辛苦的赚钱，你还需要学业，你需要一个未来。

　　少女有些想哭，因为她发现她早已没有未来了。

　　男人告诉她，有另一个赚钱的方式，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他对她说，你还可以继续的念高中，可以申请到奖学金，可以成为大学生，可以有任何你想要的未来。

　　那是一种恶心的方式。但是少女今天只是帮别人用嘴巴完成，她还是觉得脏，即使刷牙了一个小时。

　　“待会儿要打针了……你在干什么？”张亦琛从门外探出个脑袋来，本来只是无聊到又想割腕玩玩，无奈不想被医生护士麻烦的教育，就找林桑来闲谈。没想到已进房间，就看见她呆呆的在盥洗池前面。

　　“对了，不能这样浪费时间了。”林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为什么这么安静？”弟弟怎么了么？

　　“你电波的发射频率太诡异了。”张亦琛想知道她是不是发觉自己有了什么特异功能，赶着时间去拯救世界。

　　……姐姐。那个畸形的孩子说。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吧。

　　——不，不是那样的！

　　我不想成为拖累，外貌丑陋、笨，而且杀死了妈妈。

　　——不是的，那不是你杀死的！

　　我不喜欢或者，像我这种人，无论何时，都不能体会到快乐的吧。只会给别人平添痛苦。

　　“呕——”林桑忽然跪坐在地上干呕起来，然么也吐不出来，但是呕吐感毫不消减。那□□爆裂后的残留物，肝脏的暗红、脂肪的土黄，还有将这一切浸泡的鲜红。为什么血要那么粘稠呢？是为了拥有它特殊的触感，让人逃脱不开么？

　　谁在我面前？爸爸吗……

　　爸爸哭的好伤心，好没用的样子……

　　“如果爸爸不那么没用就好了，不过别担心，虽然家里只剩两个人了，我也会好好为父亲分担压力的……”说到这里，林桑忽然发现这里不是弟弟的死亡现场。

　　“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发现你还蛮懂事的嘛，不过你说亲戚在养你，你爸爸也死了吧，怎么死的？”张亦琛非常感兴趣的问。

　　医院的房间给人干净的感觉。

　　“还不了债，被打伤之后没有去医院治疗，感染，病死了。”

　　“然后你就被收养了？”

　　“嗯，外婆死了的时候，外婆的姐姐家那边礼貌性的来了两个人，后来知道这边只剩下我一个人，就让他们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不想亲自生小孩的亲戚收养了。”

　　“寄人篱下却还要住院花钱，你也很难受吧。”

　　“嗯，还是死来的方便。”

　　“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呢？”

　　“生弟弟时难产。”

　　“你还有弟弟啊！”

　　“自杀了。”

　　“你是天煞孤星么？”

　　“可能。”

　　“忽然发觉你在这么大的死亡率的家庭，你能活下来，好幸运诶。”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想死。”

　　“你父母每天都会来看你，开朗，还和学校朋友保持联系。”

　　“因为活着很麻烦，还要吃饭。”

　　“你压根就不想说吧。”

　　“嗯，你完全不用期待我的记忆里有像你一样精彩的东西。”

　　“你很喜欢毁坏。”

　　“被你看出来了。”

　　“我想要的你都有，还想把它们都毁灭。”

　　“貌似如此。”

　　“这样一来，像你这种人死掉也许是比较好。”

　　林桑在说“死掉”的时候，好像感觉声音和什么重合了。

　　——快点死掉吧。

　　——快点死掉吧！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