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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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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蛇是穿不住裤子的,斯尚托先生。我要回中国去。”
柏孚对终于回到家里的斯尚托说,“如果你有良心,又是有绅士风度的真男人的话,那就请你陪我去中国大使馆办理回国手续。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蛇穿不住裤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蛇干吗要穿裤子?这是中国成语还是俗语呢?你知道我的中文够得上汉学家水平的,以前在中国,我怎么没听到过这个说法?”
斯尚托玩世不恭地笑着。
柏孚看着他嘻皮笑脸的浪荡子本性,心里一阵剧痛:哦,看吧!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了!可我为什么没早点看破呢?
看来这人是真没救了。柏孚再次下定了离开他的决心。尽管如此,柏孚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他:“这应该是你们西方的谚语。我看你们马耳他电视时,现学现卖给你的。”
依然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树上的栗子带着刚裂开的栗壳的清香气息,继续几粒、一粒的,不停掉落在“蓝狮公寓”别墅后面的草坡上。柏孚却没有兴趣再搭理它们。有人说,女人在两种时候智商等于零,一种是热恋的时候,另一种则是失恋的时候,柏孚却感到自己始终都非常清醒。那么,是自己根本没有进入状态吗?也不像呀!一个纯洁的女孩子,若真没有进入状态,怎么会轻易接受狼爪的侵袭呢?!特别是十九年来自己一直是守身如玉的自尊女孩。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爱在行为中叫本能和自然,在情书和典籍则叫文化,——那是一种爱的文化。关键是自己爱过这个人吗?爱过了吗?
柏孚在自己的大脑中仔细查阅、检索,居然找不到一点爱过斯尚托的痕迹。的确,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涉世还不够深的人,从没有过恋爱的经验,或者根本就不懂得爱,以至把好感,甚至对这么一个年轻男子的好奇当成了爱?天哪,自己居然因为一时的好奇和冲动,或者说暂时的失意,就远离家人,轻易把自己弧悬在离家万里、大海汪洋之中的小岛国上!她好像现在才发现这个可悲的现实,顿时手脚冰冷,脊背发凉……
柏孚的家在凤凰廖家桥乡下,老家到凤凰县城还有八十多华里远。为供柏孚在北京上学,父母在凤凰城里租了房屋,熬姜糖卖给游客。
凤凰古城里做姜糖卖的人家很多,彼此竞争非常激烈。别家熬糖的生姜大都是从乡下收购来的,有的甚至去外省收购,经过长途贩运,有些生姜就难免腐坏变质,姜糖的质量也因此受到影响,变得味苦。而柏家制的姜糖大都是用爹自己下地种的鲜姜,所以糖味纯正、绵甜清香,销路特别好。
家里的姜田一种上百亩,娘在城里打理糖店,爹一个人忙不过来时就得雇人,有一次在清理贮藏生姜的地窖时,父亲带下去的打火机一打着就灭,火柴也一划燃就熄灭了,地窖内明显缺氧。爹想让临时在劳动力市场请来的那个帮工去拿氧气罐,那人却用水泥板把窖口盖住,随后逃之夭夭。幸好母亲当天早晨眼皮像遭到电击一样狂跳不止,预感家里要出大事的她立即关上店门搭车赶回来,在家里没见到自己男人,她又一路找到建在屋畔的地窖,却发现窖口盖着。正要离开时,她的眼皮又狂跳起来。感到不对劲的母亲拼尽全身力气移开水泥盖板,发现爹果然被人圈在地窖里,已晕了过去。
一氧化碳中毒的爹被送进医院紧急抢救了六、七个小时才苏醒过来。那个逃走的雇工是受谁指使来谋害父亲,后来虽说一直是个谜,但柏孚和娘一直相信,那肯定是她们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暗中使的坏。
柏孚的眼前又出现了家里姜田取姜时的情景。百多亩姜田,五、六万斤生姜,全靠爹娘用手一窝一窝地取出来,装进放在田间小道上的板车,再用板车运到停在公路旁的农用卡车。因为田间小道土质松软,农用卡车是开不进来的。现在又是故乡运姜的时节,柏孚多想帮爹娘推一把沉重的板车啊!
眼下该怎么办?!我这一辈子还能踏上故土,重见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育大的爹娘,帮白发双亲推上一把运姜的板车吗?
柏孚还想到了室友杜让禹“张爱玲遇胡兰成一生难静好”的告诫,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恨不得马上去找令她痛恨的斯尚托摊牌,不顾一切立即回国去。
可是,斯尚托会答应吗?他要是不答应,还千方百计设置障碍阻止自己回国,那又该怎么办?报警吗?警局就在街上的拐角处。跟他去闹,去拼命吗?在别人的国度,自己无异于别人的俘虏。如果没有把握彻底击败他,还是先不要把面皮撕破。看来还得装,一直要装到登上回国班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