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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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两天，回到裴洛丹遇险的那个夜晚。
裴洛丹走后，苏荀也不敢久留，要是地上躺着的那群人爬起来再跟她打一顿，那可麻烦了。不过她不仅自己离开，还拖上了那个唯一没受伤的、自称喜欢吃蓝莓味棒棒糖的少年。
而剩下的地痞们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互相搀扶着散开了。老大咳了几声：“明天，我们得去见大姐头，把筋骨都练结实点儿，否则怎么被打死的都不知道。”
苏荀买了八根棒棒糖，自己和少年各四根，便舔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语气比刚才的地痞还地痞。
“小阮。”少年看了棒棒糖很久，还是没好意思吃。
苏荀愣了一下：“我是问你名字，不是昵称。”
“名字？”
“对，就是姓加名。呃，你这么看着棒棒糖，棒棒糖君也不会主动到你嘴里投怀送抱的。”苏荀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儿怪，但也没多考虑，反正小阮应该能听懂……吧？
小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同时跟棒棒糖大眼对小眼，终于拆开一根苹果味的塞进嘴里：“忘了。”
他说得轻巧，完全没有该有的伤感之类的负面情绪，好像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虽然名字貌似真的只是个代号。
大概在小阮身上发生过什么吧。苏荀对刺探别人的隐私没有太大兴趣，而且这种可能会触到别人伤口的话题，还是早早结束比较好。
尴尬地挠头，苏荀把自己手里两根蓝莓味的都给了小阮，只给自己剩下两根橘子味的——其中一根还在她嘴里。刚才去的那家商店太差劲了，居然没有足够的蓝莓味棒棒糖，害的她只好买不爱吃的味道凑数。
苏荀在心里把那家商店骂得狗血淋头，又道：“那你……”
她还没说完，小阮就猛地扭头，慢慢地说：“你用不着可怜我，也用不着给我安上悲惨的身世。我是到这里来讨生活的，但是我并不可怜。”
也许是命中注定，小阮这样的孩子——姑且称他为孩子吧，虽然他看起来跟苏荀差不多大——自尊心总会特别强，强到，不许别人给予他任何一点像是施舍的帮助。
这个，苏荀也懂。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她自己，被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向下俯视，她一定会像斗兽一样把那人打下来赶走。
不过……你是有被可怜妄想症吗？
苏荀被他噎了一下，无语地舔着棒棒糖，偏头看小阮的侧脸，嘛，除去那个很蛋疼的单边耳钉，小阮的相貌还真不符合他地痞的职业。她叹了口气，一掌拍上小阮的肩膀：“其实吧，我还真没打算当圣母玛利亚普度众生，也没想过可怜你。”
小阮惊讶地看她一眼，又低头看那几根棒棒糖，看的时间十分之长，长到苏荀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突然有了恋物癖想跟棒棒糖来段不伦之恋了。
不过从他这个小动作中，苏荀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困惑。
好吧……跟蓝莓味棒棒糖同好交流一下思想也有错吗混蛋！
苏荀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地45°望天，不禁感叹：小四，你的法宝真好用。
然后她幽幽转头，与小阮面对面，无比沉重地说道：“小阮，你想多了，真的。”
她扶额痛心疾首：“我啊，只是想请同为蓝莓味爱好者的你，尽情地吃棒棒糖而已。小阮，你看我像圣母像观音菩萨吗？”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小阮在那群地痞中间，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她在与他们打架时就想过，小阮或许不适合简单粗暴的地痞之流。
不过苏荀不想说出这个原因。
苏荀开玩笑的话，却被小阮当真了。他细细端详了她一番，最终得出结论：“不像。你更像地藏菩萨。”
地、地藏菩萨，身处阴曹地府的那位……
苏荀无语凝噎，只觉得自己的信心被人拿锤子一下一下打压着，一个不小心受了刺激，没控制好手上的力气，竟然生生把棒棒糖棒子折成两截，当然也磕到了她的后槽牙，疼得她直抽凉气。
余光瞥见小阮奇怪地看她，似乎下一秒就要问“你怎么吃个棒棒糖也能磕到牙？”，苏荀忙扯开话题：“诶对了，你为什么要打耳钉啊？据说打耳钉容易引发软骨炎，破坏耳朵上的神经，还有……呃反正会有很多坏处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刚想给小阮背一通科普知识，自己却突然忘词儿了，苏荀一边暗骂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一边拿乱七八糟的话掩饰自己的记性差。
小阮的耳钉是打在耳垂上的，相较于打在耳骨上的，自然安全很多。那一颗亮白色的耳钉即使在夜晚也熠熠闪光，被小阮的头发若有若无地遮盖着，给那张清俊的脸添了分桀骜不驯的邪气。
好看是好看，但作为一个接受了十八年“打耳钉的都不是好人”、“要做合格学生穿着得体大方保持交友圈干净”教育的人，就算苏荀强迫自己接受，也还是……接受不了啊！
所以这就决定了苏荀永远赶不上潮流。
“这个么……”小阮的手覆上那颗耳钉，低低地回答，“我也没想过为什么要打，他们说，我跟他们一点都不像，所以要打上耳钉显得像一点。”
这都什么破理由啊！
苏荀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难道小阮就是被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给骗过去打耳钉的？那些地痞是种族主义者吗还计较跟他们像不像的？
不过也难怪，小阮的模样，跟大部分危险工作从事者（俗称地痞）都大相径庭，往他们中间一摆，差距那是相当的巨大……
“所以摘了吧。”话痨苏荀憋不住话，按理说小阮摘不摘耳钉跟她没啥关系，她不是人家爹娘，没资格管他耳朵的事。但是，苏荀就是觉得，似乎摘下这颗耳钉，小阮就不再是会跟人打架、会拿钱找人麻烦的地痞的一员了，他只是小阮，爱吃蓝莓味棒棒糖的小阮。
这颗耳钉，仿佛是象征性的东西。
话一出口苏荀就后悔了，她这今天才跟人家认识的陌生人，管得可真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他关系多亲密呢都能管他的穿着打扮了。就算她是标准的自来熟，此时还是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有点挂不住脸。
“不行。”
果然，小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是地痞，如果我不戴耳钉，他们会赶我走的。”小阮拆开第二根棒棒糖，边嚼边说，“那样我打工的工资只够租房的，一天只吃一顿都不够。”
而跟那些地痞混在一起，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可以每天吃得发撑，好肉好菜，以前他从不敢奢想的生活，居然变成了现实。
尽管，他清楚地知道地痞们的钱来路不正，也许是敲诈来的，也许是抢来的，也许是替人办些肮脏的事得来的。
他很乖，乖得逆来顺受，所以他没有参与那些“挣钱的行动”，也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但是，不管如何，他不可能脱离他们这个团体。一旦离开，轻则失去安逸的生活，重则招来他们的报复。
苏荀看了小阮很久。她觉得自己从未盯着一个人看那么久。
然后她跑到附近便利商店又买了一把棒棒糖，全是蓝莓味的，塞给了小阮。
“也许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苏荀，草字头，下面一个句号的句多一横。”
“我别的本事没有，艺术啊绘画啊学习啊什么的一窍不通，就一身低级暴力，今儿个正好路过，看见你们老大那猥琐到极致前五百年后五百年无人能及的表情，差点瞎了我狗眼，一不留神就一棍子下去了。”
“其实我挺讨厌这些破事儿的。不过以后啊，要是让我遇见你跟他们搀和着打架，我铁定帮你们的对手。”
“行了我说完了，这些个棒棒糖就当你跟我聊了半天的谢礼。我走了，再见不送。”
苏荀跟小阮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也没打算很万能地把小阮从那个世界拉出来，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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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