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回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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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景见此景，脚尖点地，颀长的墨影兀然骤移至萧雏青身旁，修长的手指抚上萧雏青微凉的发丝，微抬起墨色的长缎衣袖，仔细地擦拭了萧雏青嘴边的血渍，原本便暗沉的色泽更是添了一层阴影。
“阿青，这口血是在向我求救吗？”他弯起妖孽的弧度，摸了摸萧雏青的头，脚蹬过墙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立在木桩林上。他的邪笑丝毫不输于诡秘人，更有高深莫测的滋味，萧雏青蹒跚至一株腊梅的树下，一树梅花零落不已。
她撅了撅嘴，她哪有向他求救，即使他不出手，她一样可以挺很久。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安阳景很厉害吗？与诡秘人交手时他的那种从容不迫，丝毫不乱阵脚的淡定，以及出手时的让人无可抵挡，他的实力定时还有远远的一节，如果此人真的在武林中排上一名，那一定是令人人惧之，敬之的，见他年龄尚青，只是恐怕即便是武林老前辈也未必敌得过他。观之，他方才所出，不及他实力的千分之一，不过一些雕虫小技。
萧雏青挥了挥拳头，她所出也不过她实力的一小部分而已，若是她多战有些经验，定是不会输……的吧。
见诡秘人有了新的对手，众人便在无意中无视了萧雏青，不少原本倒向了诡秘人一面的姑娘们，纷纷换了面，双手合并，十指交叉，身体向前倾，痴醉模样，早已让她们遗忘了冬日的寒冷，尽管……安阳景透出的是一股清冷的味道，极合雪的凉意。
木桩林上二人，皆是淡然好整以暇的姿态。一以气力收回了落在墙边的玉面具，细长的凤眼上勾，薄唇一边弯起，鹰勾鼻轻哼半响。另一抬手看落梅伏在他的手背，带过一丝凉意，未曾仰首抬眸一睹诡秘人，只献媚笑于落梅，企图迷魂了落梅。
这一次，先发制人者是诡秘人，耐不住安阳景赏梅的悠闲，他抬起未执面具的手，手掌向前猛地一击，一股气力以极大的范围扩向安阳景，安阳景笑意盈眼，轻抛落梅，抽出腰间佩剑，佩剑尖端轻点落梅，见他周身盘旋一股清色气焰，汇到剑上，将落梅冲了出去，裹在诡秘人的掌气中，倏尔吸尽了掌气，便飒沓而下，甚是优雅。
未曾领略过有谁干架，还如此淡定，若不是生来就是一股事不关己的性子，恐怕不能做到。
萧雏青眼里闪过忧意，诡秘人的剑未拔，而安阳景的剑却在他挡住第一招时就拔了，纵使他挡得不慌不忙，比起武来同毛笔作画一般优雅，也不免叫人担心。
掌气消失的风刮至全场，人人衣袖衣摆轻扬，好不美丽。
诡秘人眯眼一笑，拔剑起身，像是动了好好比一场的念头。
安阳景仰头，苍穹已是一片暗红，夕阳落山，他执剑起身而跃，立于树梢顶端，笑意凝眉，二人对峙，似在气势。
未有发号声，却见二人同时离于所立之地，剑一出，在空中盘旋起来，真是让人感叹的轻功。
刀光剑影，略有似曾相识的波澜浮在心底。
一袭淡雅嫩桃色立于一树花下，识花若与初见时教她魂牵梦萦的春梅。女子苍白的面颊朱唇微有一点朱红唇色，纯粹墨色因风而起，伏在低垂的眼眸前，春梅零落，别在发间。
一溪浅清蜿蜒，源头便是远处雪山泉水顺流而下，鹅毛雪色盈盈落下，却见花色依旧，不知万物为谁春，浅草望不尽。
刀光剑影，一抹墨影一抹白影，两剑相抵，血色相见，树梢雪色开出血梅。
“来世逢。”
只闻女子低声喃喃，隐于梅林，绣花鞋轻提，口中轻吟：“莫闻血色，莫见桃花。”一浅一深的脚步止步于断崖边，只见女子转过身，淡笑清风，作别两抹奔来的身影，笑颜作别此浮生，一袭淡雅桃色坠崖，纵然雪影同墨影相随而下，却未赴黄泉相伴奈何。
作别西边残阳。
暗空前是两抹身影剑相见，见苍穹正将隐于阳光的星子挂上夜空，半轮月眉鹅黄荧光。只见绒雪飞落，木桩林已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该是有多久未曾落下踏上一步。
当时萧雏青便以为二人就那么不止地打下去便是，指尖轻搭一旁梅树，仰头，不如与安阳景初见时那般教她痴醉。
刀光反射着月光，明暗晃动不止。
暗色下人影闪动，诡秘人笑意迷蒙，萧雏青身后人影一笑而过，兀然一掌硬生生打在萧雏青的后背，痛彻心扉，恍然回首却是颓然，她不过像一只飞鸟，飞向刀光剑影的二人。
——这姑娘是要去帮她的心上人吧。
——怎么感觉这姑娘不像是去帮人的，倒像是去送死的。
——老子最恨别人比武时娘们帮来帮去，他妈的，比武看得都不爽。
诡秘人一剑直指安阳景肩部，安阳景翻过身躲过，刺去一剑，却见飞来他所熟悉的日渐单薄的身影，此剑——贯身。
肩部骨碎裂的声音绕在萧雏青的耳边，山里的那一次，她的命是他安阳景保的，所以此次他的无意一剑是天不让她苟活吗？
睫毛隐隐闪动，早已失了力气，盘着的男子发髻轻散，泻下的三千青丝遮了月光。
她可以骂人吗？她……最近一定是……招惹……衰神了……
见一目光温软愁意情长，她便阖上了眼。
墨影松开执剑的手掌，面目呆愣地接下如落羽般的萧雏青。
唐府里从各处的丫鬟提着油纸灯笼碎步赶来，比武台、木桩林边一片堂皇明亮，一行人飞至比武台上看安阳景怀中静眠的萧雏青。
——青儿。
——小青。
——萧姑娘。
良久，一嗓音极轻极轻，凉到骨子里——
“阿青。”
此音略带哽咽，众人步伐紊乱，一片慌张，唐家老爷抑住失控的场面。
此乃谁之过，萧雏青同安阳景乃友，依一切来看，断然不会心生杀念，若要追究诡秘人之过，却又力不从心。萧雏青是自己跃去二人中间时被伤。
萧莫面容几近奔溃，他从怀里掏出镂空叶状暗器，投向一旁笑颜依旧、事不关己的诡秘人，正是清颜。
诡秘人眼尖，亦或预料之中，他起身一跃，面色上略带笑意，消失于静谧的夜空，不知躲藏至哪一颗星子。
喧哗声不断，东墙的墙壁骤而结冰，不出多久，便消融而散，化为花形同鹤形。
这清颜是萧莫交给萧雏青的，因为不知师父为何执意不将清颜交给萧雏青。
“桃花……鹤……”众人唏嘘，未曾见过如此美的景色，闪着荧光的模样潜在浩瀚的苍穹之下。
萧莫怔住。
他从没有在意过，那些人死时幻化成了何物，他回首，如蝶渐远的正是雨岳山所爱之鹤同……他依稀记得师父交给他看过的说是不能让四师妹沾惹的——桃花。
他立在风里，安阳景抱起萧雏青。
“无颜，你去把《桑雀》要来吧。”安阳景声音极轻，如丝即断。
“哥哥。”清脆的声音骤响，几声微弱的鸟叫声划破天际。
无颜回首，正是小梨手提丹儿，立在雪里，衣着单薄，冻得通红的笑颜逐开。
扑进无颜的怀里，无颜翘首，将小梨按进怀里。
安阳景同萧莫、秦烟柳、唐思叶、慕英儿、慕雀儿急速回到客栈，十四岁的无颜已是他们可以信任的对象。
客栈此时正是客流正旺时，即便唐家比武招亲吸引了很多人趋之若鹜，可此时的客栈中喧嚣声正浓，满口粗话者早已喝得醉醺醺了，而文质彬彬的文人墨士正饮完一杯决定离开这喧闹的地方。
回到静谧的屋内，将喧闹置之门外。
安阳景身上墨绸早因过多的血，变得暗黑，连以白色勾勒的边角都成了血色绸缎。安阳景将萧雏青静静地放在床榻上，不知所措，恐怕他这般惊慌的模样，等上一百年也未必见得着。
见他犹豫是否该拔剑，该怎么处理伤口，早已失去了习武之人应有的冷静。秦烟柳默默起身：“男的都出去。我来医治萧姑娘。”她将佩剑搁在木桌上。
安阳景这才忆起自己亦是懂医的，心中一阵笑意，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变得如此慌乱，他从隔壁房间取来自己的医药箱递给了秦烟柳，对上她略带好奇的眼神，他叹道：“在下也懂些医术，姑娘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同在下讲。”
语末，房里只留着秦烟柳同慕英儿、慕雀儿三个清醒的人了。
等上很久，隔壁房内的人这才闻得秦烟柳的叩门声，见她点头，方知一切已好，只是她却示意他们去隔壁的屋内看一看。
走进屋内，药香味浓郁。
见被褥裹着萧雏青，只露出了受伤的左肩，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是更让人心中费解的是萧雏青的体色，竟是火红火红的，不是感冒风寒时的红。
他们走近她的身边，将手搭在萧雏青的额头，是冰冷冰冷，冷得比窗外的雪融化时更凉。仅是一刹那，便见萧雏青乌黑的发缎染成了雪色，白得透澈。
秦烟柳站在窗边，呢喃：“桃花开了，在冬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回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