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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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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航一脚踏进客厅,瞬间被眼前的画面惊出一头冷汗,身体顿住的同时,开口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有点抖:
“怎、怎么回事?”
原有本蹲在地上,手里扯着一块大毛巾,往呆坐在地上的小孩头上捂去。听到曲航出来,他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沉声道:
“楼下玄关左手边的地下车库187号车位,车牌AK1029,钥匙在鞋柜上。”
曲航愣了愣,一时之间还没从小孩儿流了一脸血的画面上冷静下来,就听那孩子的父亲沉声喊了句:
“快点!”
慌忙地“哦”了一声,曲航冲到玄关,抓了钥匙就出门。
单手把车子开出车库并不容易,虽然手肘上打了石膏,但也不是完全抬不起来,过大弯道的时候曲航还是多少借了左手一点点力才顺利完成的。车子一出车库,就看到那人已经抱着孩子等在楼下门厅处了。
原有本倒是沉着冷静得很,只等曲航停好车从驾驶座上下来,他便利索地把孩子塞进后座,并同时示意了曲航一声:“快上车”。之后便迅速地钻进了驾驶座。
曲航坐上后座,把头上裹着血色毛巾的孩子搂紧了些,眉头皱得很深: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
刚才他只来得及看到呆坐在地上一脸血的孩子,以及边上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坐在屋里折腾电脑数据那么大半天,曲航甚至完全不知道房间外面的客厅里居然还有一个三岁不到的小鬼……
原有本回头瞥了一眼后座,似乎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回话。
曲航咬了咬牙,最终也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看了看那意外地竟然一声也没吭过的孩子,觉得这样的现象简直异常到了极点。
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孩子的手臂,曲航低声地问:
“头……疼不疼?”
实在是问了句废话,不疼才有鬼!可是听了问话后,那小鬼却只是眨了眨被血迷住了两眼,略动了动脑袋似乎是想看曲航一眼。没有回答疼不疼,也没哭,只是突然咧开嘴细细地呢喃了一声:
“……呱呱…叔叔……”
曲航随着这声呢喃心头一颤,环抱着孩子的右手臂也不由地紧了紧。好半晌,才从抿紧的唇齿间挤出一句话: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当爸的……”
声音很低,近似自喃。曲航不知道前座的人是不是能听清,此刻他也并不在意这些了,只是看着怀里呆愣愣的小鬼,觉得无比揪心: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疼?那么疼,却怎么能够一声也不吭呢?……
还是之前曲航去打了石膏的那家医院。
小孩被送到急诊,止血、上药、包扎、拍片……一系列折腾完,已经是近黄昏了。
“目前看片子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后要好好关注,如果有恶心、呕吐等任何异常现象,立即回来复诊。还有,脑袋上的伤口也要注意别碰水别感染了……我说你们当家长的怎么看孩子的?到底怎么砸的?砸的什么?这还一问三不知的,哼……”
在医生的怨声载道中,曲航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脑袋上包了一圈绷带,此时正坐在桌子边抠桌面的小鬼,曲航若有所思地把视线停留在那边听着医生交代兼训斥的孩子父亲脸上。
原有本接过CT片子塞回袋子里,朝医生点了点头转过身,正正地对上了曲航那双沉静的眸子。脚下顿了一顿,原有本瞥开了眼,转过身把一旁的孩子抱起来,走到曲航身边:“走吧,去取药。”
看着那气定神闲的背影,曲航心里头的焦躁感立即“噌”地冒了出来,明明不断地在努力压抑着,明明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过自己要置身事外,临头来的结果却是满腔的愤慨不随主人意志地自发宣泄了出来:
“终究要离婚就干脆别结!孩子不愿养就干脆别生!生下来丢一边不管算怎么回事?第一次见,被丢在商场里无人问津;第二次见,差点在公园里摔个底朝天;第三次见,在菜市场撞了脑袋还被看护人骂个狗血淋头;最后一次干脆被花瓶砸了一头一脸的血……四次!我见过这孩子仅有四次,却没有一次是不让人心惊肉跳的!我这个旁观者尚且如此,你们做父母的却还能这么从容淡定?!机器运行还得忠于程序呢,你这样和你那不负责任的爹妈有什么区别?!”
原有本抱着孩子静静地立着,整个被责过程中一声不吭,只是拧着眉头凝视着眼前人。曲航狠狠发泄了一通,怒意稍稍消减了一些,但情绪还是一时回复不过来,看那被责问的人还是闷不出声,心里也不由得既尴尬又郁闷,最后干脆埋头走上了前,也来个不闻不问了事。
接下来的时间,从3楼诊厅到楼下付费大厅排队取药,两人都没再开过口。等拿好药后,正准备往外走时,一道熟悉的人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曲航?”
诧异地回头,曲航看到了前段日子刚见过面的刘芸。
刘芸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先是礼貌地朝曲航身旁的原有本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你们这是……”
接着,就见她的视线在曲航打着石膏的手和小孩子裹着白纱布的脑袋上来回打量了一番,随即便面色诡异地朝向曲航问:
“你别是和人家小孩子打上了吧?”
曲航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不免苦笑:
“你说我至于一肘子往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头上撞么……我这是旧伤,跟这小孩儿没关系。”
“哦”刘芸点了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这是来……产检?怎么就你一个?彭乐新呢?”曲航看了看,她身前身后确实是没人跟着的。
刘芸笑了笑,却突然不答反问:
“你们接下来去哪?方不方便捎我一程?原教授应该有车吧?”
这个唐突的提议令曲航小小吃了一惊,虽说知道刘芸是认识原有本的,不过他们有熟到这个程度吗?还是说这姑娘神经粗到仅凭他曲航的微薄情面,就贸然搭人家大教授的车?吃惊归吃惊,但曲航也就只有这么一愣的份而已,毕竟回应权不在他这里。听到那边车主已经慷慨大方地“嗯”了一声,那作为身份相同的搭车者,曲航唯一能做的只有跟上去。
“你跟……你跟原师兄很熟?”
趁着原有本去取车的当头,曲航总算逮着机会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虽说之前找专家办讲座的确是经她提醒才找的原有本,不过按理说他们各自的关系应该也就这么一点近似于“听说”的程度而已。
刘芸到底是要当妈的人了,这会儿正兴致高昂地低头逗着跟在曲航身边的小朋友。听了曲航问话,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
“不熟啊,原来学校里不是托你们的福才和他说过几次话嘛。后来毕业了,彭乐新留校,偶尔碰到几次,点个头打个招呼的程度而已。”
那你这么自来熟……曲航心底下嘀咕一句,无话可说了。
“想不到师兄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呢……”刘芸突然感慨万千地嘀咕了一句。
曲航怔了怔,没应声。
车子停在了路边,曲航示意刘芸坐前座,自己带着孩子上了后座。其实他是真心想要撒手走人的,不过一看到那包着脑袋傻呆呆的孩子,又不由得大发恻隐之心了。至少,送他到家吧,总不能让小孩子一人坐车上……曲航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对此事冷眼旁观。
“原师兄还记得我吧?”上车后,刘芸打开了话匣子。
原有本一本正经地开车,连头也没回,干巴巴地回了一声:“不记得。”
碰了冷钉子的刘芸倒好像一点儿也没介意,笑了笑继续说:
“我也是曲航的同学啊,那年毕业考之后,你来我们系里找过人,是我接待的你啊,不会真没印象了吧?”
毕业考?曲航在后座状似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但耳根子还是不由自主地竖起来仔细听着的。只见原有本顿了顿,转头瞥了刘芸一眼。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刘芸哼哼笑了两声,却并不待他回应,反而就此结束了那叙旧似的对话,转头问曲航:
“对了曲航,还没问你最近怎么样呢?”
或许是许久没见而有了生疏感,也或许是以往并没怎么了解过的缘故,曲航对这女人的说一出是一出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对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也小小愣了一下:
“我?……就那样呗,上上班啊……哦,这手,前阵子不小心磕着了,这会儿在家休病假呢。”
“我是问你女朋友处得怎么样了?上次不是说有个谈得不错的……”
“咯噔!”
曲航心里打了个突的同时,车子也正被红灯拦在了路口。随着车一停,车厢里的安静气氛突然显得无比尴尬起来。曲航清了清嗓子,视线不由地下垂,声音稍微有些低沉:
“嗯,还行。”
刘芸得了回复,倒也不再多问什么,轻轻笑应了声“那就好”,然后在车子重新启动起来时,突如其来地又加了一句:
“改天请你女朋友一块儿吃个饭吧!彭乐新可记恨你当时没参加我们的婚礼呢,直说要亲眼见证你从恋爱到婚姻的每一步不可,好让你认识到自己的狼心狗肺,让你内疚一辈子!呵呵!”
听到“婚姻”两个字的时候,曲航有一瞬间愣怔,最终,却只是回应了她一个不甚高明的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