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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无题(题无能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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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惊吓比想象中还要让我的身体难以接受,第二天等宝田发现时,我已经高烧了好一段时间。
难怪总觉得身在火炉似的,我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挂点滴,宝田在一旁给我物理降温。
我半睡不睡的吸吸鼻子,宝田突然站起来,头垂的很低。
脸颊上有些凉,原是宝田动作太慌张,溅了一些水在上边。
我蔫蔫的抬眸看,就看见张三小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
实在是太意外了,猛地见着她,那晚的记忆又深深翻滚起来。
我把自己缩进被子深处,本能的排斥着这个人,心说我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宝田被挥退了下去,张三小姐坐在床沿边,淡淡的唤了声:“与灵。”
我动了动,把自己缩的更深。
一点都不想见到她,一见到她就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张三小姐顿了几秒,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上的被子,“起来吃点东西。”
我死死的咬牙不理她,心说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我知道自己在逃避,甚至是很怕她的,所以干脆全部丢在一边眼不见为净。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人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记起来。
等了许久没见动作,我都闷出一身汗了,心说我这样胆大的不知好歹,她就算是圣母都该走了吧。
我有些懊恼的拉开一些被子,先是看见一角墨绿的衣摆,然后是穿着军装的张三小姐。
张三小姐里面穿着一件素色的长旗袍,外边披着一件墨绿的军装长外套,铜扣闪着锋利的光芒。
她很安静,不悲不喜,一下与她目空的视线对上,我僵了一下。
总是怕她的,总是怕张家的,却也不想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个局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她见我想缩回去,便伸手拦住我的动作。
“与灵。”
我到底是底气不足又害怕,开始微不足道的挣扎一下便也无法再逾越。
我吸吸鼻子,自暴自弃的等着后果。
张三小姐拿起桌边搁的粥,轻轻的伴了伴,陶瓷与陶瓷的声音悦耳。
白粥浓稠,粒粒晶莹软糯,她勺起一勺粥,动作就顿下来了。
我偷偷的看她,只见她盯着我看,眼眸目空,下唇微微的动了动。
我连忙低下头,视线落到她拿瓷勺的指尖上……发呆。
真的是发呆,这种茫然又空白的感觉,全然不见反应。
张三小姐把粥喂到我跟前,喂的有些歪了,触到唇角那里。
我有些发怔,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连忙自己凑上去吃。
吃下去又发觉不大对,马上自己夺过碗,慌慌张张的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我埋头苦吃,从昨晚没进食的胃被暖起来,软弱的一面越来越嚣张。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粥里,越掉越多,声音抽噎着,连粥也无法喝了。
总觉得绝望,总觉得无助。
害怕也好哭泣也好什么都要咬紧牙关去忍耐,总是一味的要我去接纳,也不管我是否受得住。
病的稀里糊涂,我从抽噎到不顾旁人的大哭起来,什么都不想去忍耐了。
“你欺负我!”
“你们都欺负我!”
哭的惨不忍睹,语无伦次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抽抽噎噎也不知道旁人是否听得到。
其实我并不是想说这个的,但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来来回回,似乎只有这个可以抓的住。
张三小姐看着我哭看着我闹,最后也只是把手放在头顶。
“张与灵,你真没用。”
我哭累了就直接睡着了,完全忘了张三小姐的存在。
很多事情我其实都明白,现在敢这般闹无非是仗着自己‘张家四小姐’这个身份。
只要不是太出格,没有耽误什么,想必张家也不会太为难我。
其实无论我现在是怎么想,是怎么闹,醒过来后都必须得做出改变。
就算步履薄冰,也得配合张家以求高人一等的生存。
很突然的,我就记起我六岁那一年。
当别的孩子都在予取予求时,我看的很是羡慕,师傅就在旁告诉我说:你今日羡慕他人,他人日后也会羡慕你。你若想被人羡慕,若想要踩在更多人上面,就要从小做出最大的牺牲。
醒过来后,我总算好了些,宝田在一旁给我的眼袋消肿,见我醒了笑的真心好看。
“四小姐可醒了,要不要喝口水?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愣了愣,捂捂脸,狠了心要给自己一个清醒,心说改变得从身边开始,宝田是佣人,你得开始有‘宝田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认知。
我做好心里准备,捂死了心里那一点‘多愁善感’,脸上也能勉强摆出一副疏远的模样来,“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大概是当我大病初愈,宝田并未发觉什么,很高兴的去让厨房准备吃食。
我把脸深深的捂进被子里,心说改变吧张与灵,你别无选择,谁让你从来就不想平庸一生。
我深吸口气,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洗了一个澡出来后犹如重生。
从前我以为我被生活磨练的足够聪明了,现在才明白过来,那种聪明原来只局限于四喜。
我打开衣柜,之前还不敢摸的衣服现在已经敢拿起来仔细的看仔细的欣赏了。
我挑了一件白色纱纺的小洋装,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也不知道好不好看适不适合自己,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的眼光见识慢慢来扩展。
我挥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折扇的沉香味道,才打开房门,端起轻慢的笑容,慢里斯条的把折扇收进袖子里。
楼下的大摆钟正指着三点的时辰,这个时候家里的人除了体弱的大哥,大概都还没有回来。
我觉得自己现在很放空,仿佛遇见什么事情都可以淡定处理一样。
仿佛是一个人若心境变了,整个人都可以瞬间成长起来,以前觉得可怕的东西其实也就那样。
我在楼下的会客厅坐了一会,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块点心,正好看见一个戴着眼睛穿着长风衣的人提着一个医用手提箱下来,看那位置,该是从大哥的房里出来的。
这人看着倒是眼熟,貌似我生病时也来看过我的病情,几次都是半夜被匆匆请过来的。
我放下茶盏,唤了宝田一声,让她请那位医生过来。
宝田把人请过来,上了茶,默默的退了下去。
我笑吟吟的眨眨眼眸,“生病这段时间可是劳烦医生照顾了。”
医生莞尔,“齐良该做的,看四小姐气色可是好全了。”
我点点头,搁下茶盏,有些担忧的道:“就是有些担心大哥的身体。”
我看他不温不凉的态度,又道:“我刚到家那会儿,大哥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齐良笑了笑,“大少的身体好好养着也就没什么事,齐良来也就是例行检查罢了。”
我松口气,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那就好。”
齐良告辞时,我让宝田去送,眉眼依旧弯弯,只是眼眸的笑意淡了。
我并不是那么担心张与笙的身体,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戏’是否有荒废。也许我现在还不够聪慧,但‘戏’这种东西并不需要太聪明的脑袋。
我捏着嗓子,随意清唱了句:“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一个人乐呵呵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有担待的大人了。
这种错觉只持续了几秒,就被张三小姐回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神经紧绷了一下,挺直腰板,磨蹭了好几秒,才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迎上去,甚至很自来熟的挽上她的手臂。
“姐姐可算回来了。”
张与环大概也觉得我自来熟的太诡异了,比平时多瞥了我几眼,“今天吃药了吗?”
我笑脸顿时就僵了,心说她这话不会有什么歧义吧?
我只当她不喜欢我太亲近,自动放下挽着她的手,维持着要笑不笑的样子说:“姐姐关心了,与灵身子已经好妥当了。”
张三小姐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就目不斜视的上楼去了。
我在楼下看自己挽过张与环的手心发了会呆,揉揉脸,心说张与灵你真是长大了,除了手有点软,你居然已经能做到主动亲近张与环了。
人见识不够宽阔时,在一种个体压力下就很容易会变得很畏缩产生恐惧,但一旦面对过另一种更庞大的群体压力后,那么前面的恐惧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觉得有些东西在逐渐改变,却无能为力控制它的走向。
我站的有些累了,叫上宝田去院子里走走,难得想唱几嗓子,却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一个戏子肆意。
自进张家似乎总是不断受到惊吓,都没有安生一天过,比师傅不在的那些日子还要累人。
我站在梨棠树下,见左右无人,便忍不住张开折扇,柔柔的勾起一个兰花指。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唱之前我已经尽力放缓了声音,轻轻绵绵的,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这般,我也觉得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