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苏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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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只东方翻出了些许鱼肚儿般的白，苏以沫却已轻手轻脚的收拾停当。
将酣睡的怀暖蹬开了的被子角细细掖了，又在他床头放好一张数目并不算小的银票，苏以沫才蹑手蹑脚的穿过此刻静悄悄的院落。
此刻正是初夏的时节，昨夜又下了些细细的雨，微湿的地面连带着空气都泛了丝丝的清冷味道。
走了小半个时辰不到，苏以沫停下脚步搓搓手，敲了敲眼前那扇紧闭的大门。
听得有人应声，便安静的站着等待，俏皮一般摸了摸门口矗立的小石狮子。
“诶呦喂，小祖宗，你又跑儿哪去了。”来开门的人一边细碎的数落着，一边把以沫往门里拉。
这是位年过半百的女子，岁月已然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看她抓着自己心急的样子，以沫却不由的笑了。
“家主昨夜又发火了，看你深夜不归，非要亲自去那地方抓人。”扯着自己的人喋喋的说个不休，以沫只得把就要出口的一声红姨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亏得大少爷拼死拼活的给拦了下来，一会吃早饭的时候你惊醒着点。”一路拉着以沫往她的房间领，一路唠叨着不停。
“挺干净的小姐，怎么偏生爱往那么个腌臜的地方跑，别说是家主生气，我都想打你两巴掌了。”
这个苏府的管家，哪有一点下人的样子？
“唔，是，惹的红姨跟着一起担心，是小沫不对，一会回房让红姨打，好不好？”苏以沫一脸甜甜的笑容，撒娇似的语气惹的那管家嗔怪似的轻轻拍在还拉在自己手里的她。
“就会跟我闹。”依旧是数落的语气，脸上却带了些许笑容。
江南苏家，并非皇亲贵胄，但却在这女子为尊的大庆王朝小有名气，这，为的是却是哪般？
说来倒也简单，人的一生逃不过衣食住行，苏家好巧不巧沾了这其中的一样。
苏家卖布。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苏家的老字号是从来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到了以沫祖母的这一代，终于卖布卖成了气候。
苏家的布价钱不高，做成衣物却耐穿耐磨，虽然花色上并不精致，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利薄，但是抵不住多销，苏家的门楣就这样一点点壮大起来。
苏家人正直，又做的是普通百姓的生意，苏府虽是家财不浅，但从上到下都是本本分分的好人。
直到，出了这么个苏以沫。
一提苏以沫，苏家家主就头疼的不行，想她苏芩一辈子磊落光明，亏心事都没做过，何故老天给了她这么个嫡出的女儿来？
苏以沫的生父唤作黎笑白，是苏芩的正夫，也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出身堂堂正正，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好。
苏芩一直怀疑是不是笑白怀孕的时候酸枣吃多了，把原本好好的孩子吃成了这样。
苏以沫还有一兄一姐，皆是庶出。
笑白进门之后一直怀不上，倒是侧夫沈青先得了个女子，苏芩起名唤作苏以晴。
终于在进门的三年后，笑白有了身孕，而那时沈青也怀上了他的第二个孩子，于是苏以沫又有了个哥哥。
以沫和这个哥哥是极亲近的，二人除了睡觉的时候各找各爹，其余时间就都泡在一起，相比之下，大姐苏以晴倒显得有点儿不大合群。
为啥不合群？
以晴喜静，苏以沫却淘的不行，带着哥哥摸鱼打鸟，不务正业。
自己光着脚丫下河，哥哥就在岸边帮她提着鞋袜；她拿着弹弓搞破坏，哥哥就帮她捡称手儿的石头子儿。
二人大大小小的祸闯了不少，也没少被罚，罚跪，抄书，打手心，可这苏以沫就是改不了，这边还疼着，那边就冲哥哥使眼色。
本就是被连累的苏家大少爷也是不知悔改，就那么不怕死的纵着陪着。
不知道苏家的大公子苏亦然是真的不知深浅，还是故意把这个妹妹宠得无法无天。
以沫大了，事情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和哥哥没有了那么多的相处时间。转眼而已，似乎亦然也到了待嫁的年龄。
不熟悉苏家的人，一定会给苏家的孩子这样的几个评价：
苏家大小姐啊，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有本事，不浮躁，人也清清静静的看着踏实。
苏家大少爷啊，真是美人的底子和天赐的性子，样貌和才情哪样儿不是出类拔萃的？
苏家二小姐啊，真是……真是……哎，作孽呀……
可是比较熟悉苏家的人，却一定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苏家大小姐啊，人品是没的说，做起事情来规规整整的，就是不懂得和人熟络，不热情。
苏家大少爷啊，对人诚恳，心地善良，可这样的好心肠在家里行，等出了门可怎么办？
苏家二小姐啊，懒懒散散的没个正经，可总觉得她心里头什么都有数，内热外冷型。
别人到底怎么讲究这兄妹三人，我们暂且不提，只是这厢，苏以沫却着实不大好过。
一边被拉扯着前行，一边不情不愿的听着红姨放心不下的嘱托，远远的望见等在自己门前的身影，以沫的嘴角抽了一下。
“哥。”扬了声音，苏以沫的这声哥却叫的清脆可口。
听得人唤，那身形高挑的男子也向这方行来。
从云底撒下来的朝阳映着来人温润的面颊，因为步子迈得略显急促，藏青色的袍子底角跟不上主人似的打着旋儿。
看着这如仙子一般俊美动人的哥哥，苏以沫情不自禁的骄傲几分。
不等以沫这骄傲的神情退去，亦然伸出手里的扇子就敲上以沫的脑袋“有了心上人连哥都不要了！”
“啊！没有！”不满的捂着并不疼痛的额头，苏以沫一脸委屈。
“没有？在外面过夜也不着人给家里带个话儿，母亲的火气压都压不下。”看着以沫皱眉的样子，亦然不知不觉间就放软了语气。
拿开以沫的手，自己去给妹妹轻轻的柔。
“沫儿不敢啦，以后一定记得给哥带话儿。”伸手挽上亦然的手臂，放赖般的贴着，还摇摇。
“多大的人了，都知道去……，还跟哥撒娇。”亦然不满的小声嘀咕。
也不辩驳，以沫当没听见前半句一般“反正你是我哥，有什么不能的。”
这个哥哥呵。
苏以沫做事情，从来都有点儿一意孤行，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苏亦然永远都属于无条件支持她的那一阵营。
就算是她去妓院，以沫知道他很不赞同，可这个哥哥也从未责怪过她一次，只大清早的站在她的门口，敲她的脑袋质问说怎么也不给家里报个信。
她苏以沫可能文不出众，武不拔尖儿，可她知道，她有一个最好的哥哥，信任她，宠溺她的哥哥。
苏府厅堂不大，母亲常说犯不上为了门面伤财，况且这一家人在一起挤着点儿更亲近。
母亲和二位爹爹外带着以晴已经围坐了一桌，有丫头正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盛在碗里。
以沫睁着大大的眼睛瞅了瞅身旁的哥哥，小狗儿般的眼神惹的苏亦然一阵轻笑“知道惹祸啦？”
亦然挺直脊背，随意的摸了摸以沫的头顶“没事儿，要是母亲打你，哥哥……给你上药……”
依旧委屈样儿的，不满意的嘟了嘴，以沫和亦然一前一后进了厅堂。
黎笑白一身浅色布衣，坐在苏芩的右手侧，微微笑着看那极不情愿的以沫进得屋来。
他头发梳的利落，遮住了参杂的几许银丝，虽然也是中年，但看起来却仍然有那翠谷清风的气质。
苏芩的左手边，坐了沈青。
以沫对这个男子的印象是极好的，本分，心思细，比自己的亲生爹爹多了些温婉，却少了些淡然。
见得二人进门来，沈青站起身来，一边来迎一边开口“这孩子，昨夜可把你母亲急坏了，去哪儿也不交代一声，存心让家里大人着急。”
以沫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如今却先了黎笑白开口说教，已是越了礼数，可这话数落的亲切，不知不觉就打破了以沫的尴尬，全然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以沫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爹爹可不会开口替自己解围。
“是，沫儿不好，让爹爹和娘着急了。”顺着沈青递给自己的话往下接，以沫在堂下微敛着眼，一副温顺的样子。
“饭时不教子，人前不训夫。”黎笑白起身将苏芩的粥端了过来，又将碗筷置放好。
“看你说的，这也是我的孩子不是？哪儿就急的连饭都不让小东西吃。”苏芩叹了口气，眼光从苏以沫身上移了下来，却唤了她句小东西，着实让以沫眼眶一热。
微低着头，以沫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亦然将妹妹爱吃的小菜夹了个遍，在她盘子里堆了一个小堆。
咬着筷头，以沫冲着亦然笑笑，低头开动。
一直未见动作的苏以晴也默默的拿起碗，又向自家弟弟的碗里夹放了个小笼包。
“都是些没良心的。”将手里的碗筷放下，苏芩声音都提了几分。
兄妹几人不解的抬头去看。
黎笑白微笑着端过苏芩的盘子，将小菜中的姜片细细的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苏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