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微雨洒庭轩

2、请帖

　　眼前的少年丰神俊朗,有与戚少商牵挂的那个人极为神似的眉眼。他也端着一盘杜鹃醉鱼,清冽的冷香轻而易举地令人想到那个心高气傲的人。

　　戚少商的酒杯凝滞在空中，半晌无言。

　　少年似乎有点不耐又有些疑惑,挑高了眉问道：“怎么？戚大侠不想尝尝这棋亭酒肆最为出名的杜鹃醉鱼么？”

　　他偏着头眉峰微蹙的模样,在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光彩,那一片长睫下的阴影,依稀是故人重还。戚少商盯着他,浓烈的慨叹就涌了上来。很像。但,不是。

　　“你是何人？”既不是顾惜朝,不是那个算计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九现神龙自然又回复了一贯的冷静。

　　这个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向自己推荐一道菜才出现在这里的吧。

　　戚少商眯了眼打量他,神色里已经多了几分戒备。他已不再是当年义薄云天对文弱书生毫无防备的大侠了。

　　少年似瞧出了他的戒备,道:“在下燕飞,是这间棋亭酒肆暂时的主人。”他刻意加重了“暂时”两个字。

　　戚少商心中一动,模模糊糊似抓到了什么却又不明朗。想要开口时,燕飞又接了下去道:“不是顾惜朝。”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戚少商的呼吸都在片刻停止了，脸色也不再平静。

　　“这间酒肆的主人,不是顾惜朝。”他有些明了地看了戚少商一眼,随即又笑道:"在下来这里不过是想向戚大侠推荐本店的王牌菜式,绝无恶意。戚大侠不必紧张。"说着又得意地笑起来,似乎对自己让大侠紧张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戚少商有些无奈,却在看到他的笑容之时心中揪痛起来。

　　他的笑容带着孩子气的戏弄,使他更加神似顾惜朝。但他的笑让人无奈,那个人这样的笑却总是搀杂着沉郁冰冷,让人心痛似绞。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不许人窥测他哪怕是一丁点的脆弱,于是习惯挂上虚假的冰冷的面具；可是其实没有用。他的沉郁已经浸入骨髓,再也无法消失。自己本应该恨他入骨,却总是在看到他时产生不应有的疼惜,还找出种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杀他。他失去了一切,或许真如他所说,是因为自己老是不死,老是挡着他吧。不死,就会有羁绊。永生永世。

　　戚少商敛住几欲哭泣的心神,冷冷地说道:"燕少侠若只是为了向在下推荐这道杜鹃醉鱼,早在刚才我进来这间酒肆时就应该端上来了。为何却要支开小二？”

　　燕飞一愣,随即大笑:"好!戚大侠果然豪爽。兄弟的小伎俩自然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这不是什么伎俩吧。戚少商忍住想告诉他自己那不过是套话的初级技巧而他完全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来推翻自己言论的冲动,燕飞已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戚大侠,在下来找你是因为一件东西。是我三天前接到的。"

　　他自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摆在了桌子上。

　　戚少商的目光在接触到那样东西时,明显顿住了。

　　那是一张烫金的请帖。

　　极尽繁华后开败的落樱缀于其上,惊心动魄如同末日。

　　戚少商当然知道请帖里的内容。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离开汴京,来到这个自己以为再不会回来的地方的。

　　他伸手拿起了请帖,打开。

　　鲜红如血的大字赫然在目:"末日!"

　　而最后一片红似落樱的,呈现了刻意的三弦琴形状的碎纸片,飘然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