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非天成》晓安

3、狭路相逢3

　　事实证明冲动是魔鬼。
　　到了医院，进了骨科。医生很年轻，酷酷的一点笑容也没有，只把手一挥。章楚成连忙去他面前乖乖地坐了。医生检查了一下，一看不是骨折，只是脱臼，等他们交了钱二话也没有，抓着章楚成的胳膊就这么一转、一投。
　　咔哒！　“啊……”　　章楚成还没叫完，医生已经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好了。”　　“好了？”章楚成大惊，前后还不到三秒吧？
　　“嗯！”医生已经头也不抬地刷起了病历，然后手一伸，“没事了。”
　　章楚成半信半疑地动了动胳膊，是不疼了。立刻高兴起来：“这么快？医生，您真是高啊！”可是也只高兴了一会儿，便又痛了，“天啊！我竟然就为了挨这咔哒一下，丢掉了几百万的单子啊！”看一眼处方单，更痛了，“几百万啊，我就是全身的骨头都脱臼了，也用不完啊！”　　裴烨干巴巴地叹了一口气，原来的章楚成又复苏了，接下来就要炮轰他了。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没脑子就算了，反正你是一向没脑子的，怎么连我也被你传染了！”　　裴烨没出声，医生先插嘴了，仍然酷酷的：“没脑子本来就不是传染病，当然不会传染你。所以你一定要觉得自己没脑子的话，也是因为你本来就没脑子。”
　　章楚成：“……”
　　裴烨噗的一声：“哈哈哈哈哈！”　　章楚成瞪完医生，又瞪裴烨。
　　裴烨现场发挥演戏的天赋，重现了一回某人刚刚的表情：“医生，您真是高啊！”　　“……”
　　章楚成一把拽过裴烨，闷头就往外跑。裴烨被拖着跑了大半个走廊，终于止住了笑。　　“干什么？”
　　“还用问？当然是赶回酒店！”章楚成一边跑，一边拿手机，摁了好几下，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该死的，一定是摔坏了。
　　“还去？已经迟了快一个小时了！”
　　“不去怎么知道人家一定走了？”
　　“谁会等……”
　　“少废话！”
　　裴烨突然止步。章楚成还抓着他勇猛地往前冲，顿时鬼打墙似地弹了回去。走廊里人来人往，椅子上也坐了不少候诊的病人和陪同的亲属。虽然裴烨压低了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是会有人疑疑惑惑地多看两眼。章楚成便也不敢太引人注目。
　　“大少爷，”他尽量压低了声音，急得直咬牙，“你又怎么了？”
　　裴烨比他高。两个人一靠近，裴烨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个令他男性自尊受伤的动作：垂下眼睛，仿佛在看小朋友一样。
　　“好，”裴烨也尽量心平气和，“就算我跟你去了，就算他们还在，那又怎么样？你要是他们，还会跟一个迟到这么久的人合作吗？”
　　“见了面，总可以商量！”
　　“商量？”裴烨冷笑一声，“还不是你去给他们低三下四地赔小心？”
　　“就是啊，是我，又不是你。”章楚成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他别扭的，“你顶多说声对不起，有什么难的？”
　　裴烨却好像真的发怒了。比在酒店里硬要拖他去医院还要生气。
　　“我。不。去。”他哼出一声冷笑，“我就不信了，她有这么牛吗？真要是这么牛，怎么会听都没听说过？”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作家，不是那些个文化名人。没听说过末流的作家一流的名声，一流的作家末流的名声？”
　　“没听说过。”裴烨不是故意抬杠，是真没听说过，“说得这么酸，哪个‘正儿八经’的作家自己给自己贴金呢吧？”
　　“王小波！”
　　“还是没听说过。”
　　“王小波你也不知道？他的作品被誉为中国当代文坛最美的收获！”
　　“……”裴烨眨巴眨巴眼睛。
　　“算了，算我白说。你只要知道这是个大作家！而我们要见的这个女人，现在也许还不是大作家，但是将来一定会是大作家。我们要拿下这支潜力股，你懂吗？”
　　“好，就算她将来会是个大作家。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演员，又不是搞出版的！”　　“你想不想演好本子？你想不想在下一次拿下最佳男主角？”
　　裴烨动了动嘴唇。
　　章楚成抢先道：“别跟我说你不想！”　　章楚成说得没错。他是很想，做梦都想。那些无厘头的东西，与其说是喜剧，还不如说是闹剧；那些俊男美女的恋爱，与其说是偶像剧，还不如说是脑残剧。他是真的不想演。可是他都演了，章楚成还给他接了不少。
　　“是你跟我说的，一个不流行的演员就只能混吃等死。”
　　“对，我是跟你说过。因为那时候你就是一堆死灰。”
　　“死……死灰？”裴烨听到自己的自尊心喀的一下，裂了一条小缝。
　　“对，还是那种八百年都没用过的灶台里才会有的死灰！”
　　“……”这家伙就是存心地把他的自尊心往死里践踏。
　　章楚成还在继续他的宏伟言论：“演那些卖座的东西是让你迅速复燃最稳当也是最容易的办法。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你已经死灰复燃了，你已经是一个很流行很流行的大明星了。你已经不能更流行了。因为死灰是复燃了，可是火越旺越容易烧得一干二净，你得赶紧加一把柴，才能继续烧下去。”
　　“你是说，她的本子就是我的那把柴？”
　　“NONO，何止一把柴，是整一车的柴！”章楚成说得自己也热血澎湃起来，一把捏住裴烨的肩膀狠狠摇了摇，“是时候，你该从流行向经典转变了。”　　经典。　　真是好有诱惑力的一个词。娱乐圈里一向都是流星满天飞。今年你是当红炸子鸡，明年你就是烟熏咸鱼一条。这还算是好的，很多人连流星都算不上。每年每年，都会有大把大把新鲜粉嫩的新人们投放到这个市场来，每一个都怀揣了明星梦。能够脱颖而出的机率，大概不比沙子里淘出金子来高多少。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二年，裴烨是最清楚不过了。
　　而想在众多流星中再成为恒星，那基本就是煤矿里面拣钻石——大家都是几个碳分子的排列组合，只不过前者黑不溜啾、烧完拉倒，后者却璀璨夺目、永不磨灭。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裴烨渐渐收起了愤怒。沉默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问：“如果她已经不在酒店了，你还能和她联系上吗？”
　　“能。”
　　“好。”裴烨认真地点了点头，“但是，不用你去赔小心，我自己去。”
　　“好。”章楚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脸色微微一变，“我得先去一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