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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读书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妈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读了书,才可以出人头地,才可以为她在村子里争一口气。我表面上总是一副听话的样子,但是心里十分的不以为然。小学的课本似乎是真的很简单,所以除了三年级那一次,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还是甩第二名几条街的那种。但是我并不是抱着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的心态去念书。

      我妈在我们村子里,非常非常的出名。因为在我们那个保守的、充满了闲言碎语的小山村里,她一个女人,带着我和哥哥两个人在艰苦地过日子。我并不是没有爸爸,只不过是有不如无:我爹是一个以吃苦耐劳出名的省份的外省人,早些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来到我们村子里,因此认识了我妈,做了上门女婿。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出远门去了,从此不能说音讯全无,但也是……说句遭雷劈的话,还不如没有音讯呢。因为传来的都是诸如又骗了谁的钱了,又和哪个女的相好了之类的消息。

      如此熬到了我上小学五年级,我妈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因为我哥哥也开始上初中了。现况已经是捉襟见肘,肯定是没钱念高中的。我妈坚信,唯一改变命运的就是读书,所以她咬着牙地跟着我爹出去打工了。我哥念初中是住校的,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初中离村里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呢。不过他回家也是去我外婆家。我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出去之前没有把我交给我外婆带,而是让我一个人在家做饭吃,一个人住。但是我哥回来却是可以和外婆一起住的。后来我知道了原因:因为第一,我哥性子软绵,从小就比我招人喜欢,又因为他是男孩子,外婆自然是舍不得的。第二,我妈出去的时候一穷二白,没钱给外婆。

      小学的最后两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真正是刻骨铭心。我们那个村子,里面的很多女人平时的休闲活动只有聊聊别人的家长里短了。她们必然是知道我妈跟着我那不靠谱的爹出远门去了,也知道我外婆不肯带我这个性子不好的拖油瓶。一开始她们见了我,总爱拉着我说几句,什么好可怜啊,想不想你妈啊之类的,说到我眼泪滚滚、呜呜咽咽的才肯助手,然后心满意足地互相感叹着扬长而去,耳边飘来几句“可惜了两个孩子,遭到那种爹”之类的话。

      别人看似关心、实则只为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如此这般的大概说了我几个月,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们并不是真的同情我。

      我从此学会了一种用笑容来伪装自己的技能。

      五年级上完,我妈回家了一趟。她大概了给了我外婆一笔钱,外婆终于答应带着我一起生活了。我和我妈说,我还是想一个人。我妈抱着我哭个不住,然后看见我头上的虱子已经长到爬出来的地步。

      我妈按着我,给我掐了一个下午的虱子。最后给我展示她两个大拇指的指甲盖上虱子的血迹和残躯,我向她夸耀我之前发现的一个方法:洗头的时候用密齿的梳子梳头发,就可以把虱子梳进水里,倒水的时候慢慢倒,至少能看见十几个!

      我们家的房子是个小偏厦,四周用土墙垒起,中间一根柱子顶起,房顶只有一片的斜瓦,不是常见的那种有椽子和横梁的式样。屋子没有窗户,但是用木头杆子搭出了两层。一层隔出一半来做猪圈,另一半做饭、起居,二层睡觉和堆粮食。

      我给我妈告状。我外婆有次在我吃饭的时候来我家,看见柱子上有一小袋黄烟,她拿走了。她掀开我煮饭的小罗锅,看看我正在锅里炒的洋芋丁,问我屋里堆着的那堆柴是不是我背的。我告诉我妈,细的枯枝是我晚上放学去对面山上捡的,粗的树桩是我周末和姨妈她们去背的。我外婆看了一圈,抱走了一大抱细柴,几乎是我两个晚上才能捡到的量。她还拿走了我挂在柱子上的一块猪皮。我妈出去的时候我们家只剩下手掌大的一块腊肉,一年的时间,肉早就已经被我吃了,猪皮还挂在柱子上,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弄。我们家虽然没什么粮食,但是老鼠特别多,早上起来墙角经常一堆一堆的泥,都是老鼠打洞挖出来的,我根本铲不过,拿石块赌也没办法,因为那些老鼠会再打其他的洞。那块猪皮我挂得很高,至少在那个年纪的我看来已经是很高了,但还是被老鼠啃去了一个角。我没敢问外婆为什么要拿,也不敢说我捡那些柴有多辛苦。

      我妈还是让我跟我外婆一起了。因为我跟她说了我们家的门晚上根本关不严实。我每天晚上都用火钳把门销起来,还拿我们家唯一的那条断了一只腿的板凳抵上,但是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罢了,因为那门其实我都可以把它整个地卸下来,更何况我们的房子那样矮,随便就可以爬到二楼上去呢。

      小学六年级一年,我只能用“万分辛苦”来形容。外婆养了俩头猪,一天要吃两背篓猪草。我们六年级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但是我下午五点钟放了学,拿两个煮好的连皮洋芋,立刻去找猪草。赶在七点钟之前找满一背篓,洗好背回去,狼吞虎咽地扒一晚饭,赶着去上晚自习。周末就早早地起来,天才麻麻亮,就和姨妈他们去背柴。粗一点的柴才耐烧,但是要走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因为村子周围的树都被砍光了。九点多钟回来,吃完饭,马上要去找猪草,两天至少要找够五六背篓。有时候下午也要去背柴。不管晴天雨天,刮风下雨,都是这样。

      那一年外婆家卖了一个大胖猪,还杀了一个过年猪。我背的柴在他们家外墙拐角处堆起了一个不小的柴垛子。

      我记得有一天周末,下了很大的雨,我问外婆我可不可以不去背柴了。外婆没有理我。她先是丧着一张脸,阴沉地抽着她的小水烟筒。他们家养了一只小狗,浑身黑,眼睛上有两个白圈,标准的“四眼狗”的模样。小狗绕着她呜呜地要吃的,她踢了小狗一脚,骂:“夹着个球了!你这种害娘带爷的野种!足不够你的脖子!”那天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吃完饭了,围坐在火塘边烤火聊天。我浑身上下又泥又湿,换了衣服,拿一个盘子装了些饭菜在火塘上热,有人来串门,看见就我一个人在吃饭,说我:“也就是你外婆了,哪个养得活你这么能吃的。”我不敢说我其实还没吃饭呐,平时要是敢在正餐外吃点酱油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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