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那些受虐而卖萌的日子》顾左右

3、二逼同学

　　黑灯瞎火王小超拎着买的吃的去学院宣传部找阿力他们。
　　阿力是王小超的初中同学，二人的相识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当年阿力还是一热血愤青暴力男，什么问题都喜欢用拳头说话，一说就说的血光四溢无往不利。初二那年终于被学校逮住给了个记大过的处分。校长正搁主席台上吐沫横飞痛斥他非人暴行的时候，王小超在下面的队伍里表演侯宝林的单口相声不亦乐乎，引得周围人笑的跟被电击了一样。校长听见笑声，一下子不干了！哪个兔崽子敢跟自己抢着说？直接把罪魁祸首王小超拎到了台上。批斗矛头转向小超同学，阿力到成看戏的。
　　小超一直学习好，哪儿被老师当孙子训过啊！也不干了，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充着校长大喊一声：“王校长，您的假发歪了！” 其实正的跟长安路似的。
　　但当时两千多人全被震住目光齐刷刷掷向王校长的头顶。王博明秃顶已经是全校师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偏偏他自己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喜欢扣个假发。现在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完全不知所措，干咳一声举起手调整假发。可他明显不具备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整假发的长期经验，心慌手抖之时正好刮起一阵妖风，假发就跟他逝去的青春一样在风中飘散了。
　　写检查请家长一切必不可少，却成就了暴力男和王小超情比金坚的革命友谊。“你他妈牛逼灿灿闪金光啊！”这就是他对小超当时的评价。所以，她来了G大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装，唯独没法在他面前装。
　　“下次要买，买点肉成吗？这种零食吃不饱的。”阿力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要求还多的不行。
　　蹲地上和另外俩个人画墙报的小超心里已经用大嘴巴抽他九九八十一下，白吃萝卜还嫌辣，抽不死你丫的！“行啊！你下次想吃什么？垃圾猪死螃蟹馊肉包子油炸苍蝇三叫幼鼠还是凉拌活蛆。”
　　“呕！”一口吐出嘴里的东西，“你他妈别这么恶心成吗？我正吃着呢！”
　　王小超白他一眼懒得理他。
　　“喂！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就跑G大来了，北京不待的好好的吗！你那么恋家一姑娘。”上次问她她就没说。
　　“唉，本来真不想提。你问，我就告诉你。”小超没抬头，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来G大的前因后果。

　　六月的时候王小超过生日，一大群朋友在包间high到晚上九点多，小超到包间外接了个电话，就碰见了刘家峰。也不知道这家长取名字的时候都怎么想的，刘家峰，刘家疯。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一家都是疯子。刘家疯一直在追小超，但小超超级不爽他那副官三代的丑恶嘴脸，因为他外公是一个什么部长，就把自己当成太上皇。她打了个招呼，就回包间了。
　　没一会儿刘家疯和三五个人拎着酒瓶子勾肩搭背进了她的包间，满口酒气步伐不稳，明显高大发了。敬了小超一杯酒以后看见她边上坐着的赵凯。
　　“你他妈凭什么和小超好！臭小子你能给她什么！”一把揪住了赵凯的前襟，把他半提起来。
　　赵凯又是谁呢？赵凯和小超是高中同学，两个人玩得来。高三暗无天日的生活里，两人经常结伴翘课出去玩，然后再一起回来被班主任当孙子训。那时候绝对是纯的跟海、洛、因似的友谊，大学以后两个人才有点眉来眼去暗藏秋波。虽然谁都没说，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到一起只是个时间问题。可这时候，刘家疯真的冤枉赵凯了——他们确实还没在一起。
　　屋子里的其他男生都喝的有点高了，赵凯尤其今晚被大家灌得厉害。被提起来，也没什么力气反抗，刘看他就一软柿子，更来劲了，一拳头捣在他肚子上。小超当时就站起来了，这怎么地，要砸场子啊！说时迟那时快，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谁是谁的时候，一个酒瓶子在刘家疯的脑袋上开花了。定睛一看，毕卓妍的手里捏着半截酒瓶子。
　　毕卓妍是个对小超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在赵凯出现之前绝对稳坐小超TOP VIP榜第三位，第一二位分列爹妈二老。在赵凯出现之后，赵凯也只能和毕卓妍并列第三四。她们从小学一直同校，大学在一座城市一起为虎作伥，那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关系。毕卓妍说过：“我要是会和一个女生搞拉拉，那这个人只可能是王小超。”她和小超不一样，小超的爸妈都是读书人搞学术的，家教森严。她老爹是生意人，对女儿极为看重，只要毕卓妍愿意，干什么不行啊！今天有人砸场子砸到自己姐妹生日会上来了，不让你脑袋开花见红，你丫就不知道姑奶奶花开为谁红！
　　但是被砸的人是谁？是被一家子疯子宠成太上皇的刘家疯好吗！一摸头上的血下来了，根本顾不上疼，一巴掌就糊美若天仙的毕卓妍脸上。一起出来玩的女生被打了，一屋子老少爷们儿脸还要不要了！没二话，扑过去就开始狠揍刘家疯，跟他一起来的人也围上去死磕。毕卓妍被打懵了，我爹都从来没动过我一指头，你丫葱蒜不齐乳臭未干凭什么敢打我！起脚高跟鞋冲他下面就是一脚。“嗷！”
　　这下子包厢里全乱套了。
　　事后小超就被爸爸软禁在家，只有期末考试让出来了几次。爸爸自然也知道了赵凯的存在。赵凯不是本地人，家在农村条件不好，来北京读高中的时候住在叔叔家。老王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裸婚，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这穷小子给不了女儿幸福就算了，还把女儿教的开始和人打群架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为了防止女儿和他再纠缠下去，决定通过交流生的办法把女儿送到外地去。
　　就这样，王小超来到了G大。副校长和爸爸是大学同窗，承诺可以剩下三年都在G大念，学分换算成S大的学分。
　　走之前小超再没见过赵凯，毕卓妍来看了她一次。
　　“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毕卓妍给人道歉了诶，多稀罕呐！
　　“是够冲动的。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也就这张脸算是唯一的可取之处，万一打成残花败柳，今后想傍大款骗少男都没戏了。”那天散的时候太混乱，也没问她严不严重，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赵凯没事儿，我去看过他，受了点小伤，你别担心。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准备。”她确实挺愧疚的。
　　“没事儿就好。我需要你的帮助。最近在家呆着我好好反省了一下，我活得是太不低调了，才会惹这么大麻烦。”多年之后，小超再回忆起生日事件之前的生活只有四个字——年少轻狂。“人不轻狂枉少年，”但轻狂的代价必然使我们放弃轻狂。“我打算去了G大洗心革面改作淑女，你教教我吧！”
　　同学们，小超没开玩笑，想要学做淑女必须请教毕卓妍。毕卓妍的妈妈是个真正的淑女，温文尔雅弱柳扶风，她自小耳濡目染深得母亲真传。只可惜天性不淑，不论表面学得怎样入木三分，都不能压抑内心的狂野。在小超把所有人都可以损到吐血的时候，她却骂小超跟骂孙子似的。抡酒瓶子这种事情，小超一点也不怀疑是她的手笔。但她装淑女的功力绝对无人能及，没有人会觉得她是装的包括小超，那好像就是她的一部分，自然流露本性如此。
　　毕卓妍本来不想教她，逆着本性活怎么都觉得很自虐，但是又觉得确实没什么可以消除自己的愧疚。于是在小超家调\教了她两天。
　　刚来G大装淑女的那段日子，绝对是王小超快20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快意人生中最为劳苦功高苦不堪言苦大仇深的日子。以前看毕卓妍在陌生人面前装淑女，跟穿一件衣服一样召之即来浑然天成，她的大脑就总是闪现猪八戒在高老庄装人类的戏码。丫的一定装的特别辛苦，要不后来干吗非要还原猪身啊！
　　毕卓妍说“你懂什么，在陌生人前装成人是为了不吓人，在亲朋面前回原形是为了不疏远。”说完以后看见王小超贱贱地笑得特别贼，猛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她天灵盖：“你他妈的才是猪呢！连个人模狗样都不会装，活该你被你爸骂。”
　　其实王小超不是不会装，只是没她装得浑然天成旷日持久。

　　后来才知道暴力男阿力在同一个院另一个专业，两个人相见恨晚地吹了一会儿牛。阿力就受不了了：
　　“姐姐，你别端着了成吗？我觉得特混乱，声音好像还是我记忆中可亲可敬的王小超，但这身子，你的骨头都被水泥封上了还是怎么着？”
　　“这叫淑女，学着点！”我自己也很累好吗？
　　“我学这玩意儿干嘛？我以为你被毕卓妍附体了呢！”
　　“你别打击我了，我也是想今后学乖一点。”
　　“学乖光装淑女有什么用啊，你把你那张损人不利己的嘴管管吧！”小超和毕卓妍的嘴，一个赛一个的不让人活命啊！
　　小超想了想，也对，在熟人面前装淑女一点意义也没有。就是真把自己装成奥黛丽赫本，在他眼里自己依然是那个敢在两千多人面前叫板校长的二逼同学王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