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那些受虐而卖萌的日子》顾左右

2、静女其淑

　　现在想想，生活有时候就是一部八点档的电视剧，各种狗血无厘头。而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水静扬大二那年说起。

　　稀里糊涂糟践完返校后的第一顿晚饭回到宿舍，发现其他四位舍友都已经从家里回来了，大爷似的围在地中间打牌。宿舍里的姐姐们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聚众打牌，一打起牌好像全世界的内容被一部书就可以概括——《红与黑》！有时候半夜三更，几个姑娘脸上纸条贴的更门帘似的，出去上个厕所贞子都要躲着走。
　　“你回来了？”
　　问水静扬话的，是舍长徐畔，贤妻良母无微不至，你没吃完饭就会忙着替你收碗。宿舍里出去聚餐，水静扬都喜欢坐在她身边，这样可以保证所有人都没有菜吃的时候，自己的碗里还会有徐畔夹来的菜堆成小山。当然，后来大家都发现了这个秘密以后，徐畔的旁边变成了一个足以引发饭前争端的战略性位置。
　　“嗯，你们都回来了！”
　　接着大家一边打牌一边聊了聊假期的生活。一切如常。
　　“听说了吗？咱们班来了一个交流生！住隔壁宿舍了。”八卦之神陈灿灿突然说。
　　“是吗？什么样的人？”袁佑佳问。
　　“长得还不错，北京来的，其他不太了解。”灿灿说不错那就应该是不错了，毕竟她自己长的就不错。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属于那种艳而不妖，妖而不孽的类型。
　　“哦？还能比姐更美吗？”水静扬大言不惭。
　　“就你？歪瓜劣枣，一块钱十斤有人买吗？”袁佑佳很受不了她的自恋。
　　“就是嘛！还敢自称姐！咱们宿舍、咱们班、咱们年级是个人就比你大。来，快叫姐！”张紫藤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老佛爷挑丫头似的挑起她的下巴。
　　“胡说！我的内心可是非常成熟的！”水静扬移开头，满脸视死如归。其实心里都快哭了。
　　这也没办法，谁叫大二这年她才只有十六岁呢！五岁被老妈塞进小学，读了五年制小学之后，阴差阳错上了三年制初中，高二那年，激进派班主任指点江山：“你们这几个学习不错的，可以今年就高考！”于是，十五岁的水静扬昂首阔步进了大学。
　　“成熟是吧？那今后别让我帮你煮泡面哈？”张紫藤忿忿，小丫头片子连泡面都不会煮还敢装成熟，姐不治了你就不姓张！
　　“今后也别让我帮你占座哈！”
　　“也别让我帮你买饭哈！”
　　“只要不让我半夜陪你去厕所，我管你叫姐！”
　　其他人一人一句，句句直插生活不能自理的花季少女水静扬之要害。
　　“不要啊！”再不服个软这日子是不是没法过了，超级不情愿“那个，我承认嘛，比你们小那么一点点，好了吧！”
　　“叫姐！”
　　“不要嘛……”扭捏，扭捏，扭捏，怎么能随便叫她们姐呢？今后更没地位了。
　　“后果自负!”老佛爷可不放过她。
　　“呜呜呜呜……不要啊！人家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们怎么忍心？”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等到话题千回百转从索马里的难民和水静扬是否一母同胞，再回到交流生上时。
　　“要不一起去她们宿舍看看？”灿灿开始撺掇。
　　“算了吧！明天班会不就能见到了？说不定晚上洗脸你就能见到了呢？”水静扬心想，还有小说看到一半啊！看美女什么的还是先等等吧！
　　于是，那天四面楚歌的水静扬没有见到初来乍到的王小超。

　　第二天的班会刚开始。
　　“热烈欢迎咱们班新来的同学王小超，咱们请她做个自我介绍！”班长大卫还没有女朋友，他的热情带着全班男生都开始狂嚎。喔~~~一阵旷野狼嚎迎接一美女的到来，大约是想证明他们个个都是灰太狼。
　　水静扬坐得比较靠后，来的路上在报刊亭里转了两圈又差点迟到，所以之前也没看见这个新来的王小超，正好她也不太关心不相干的人。
　　台上走上去一个和静扬差不多高的女生，和她差不多的中长直发，戴着眼镜。身材细瘦，脸部轮廓看上去好像还不错。但是很可惜，水同学有二百度左右的近视，却很少戴眼镜，所以——那天，习惯了朦胧美的她没有看清伪装到毛孔的王小超。
　　“大家好！我叫王小超，王小超的王，王小超的小，王小超的超。来自北京S大，有幸来G大作交流生，今后请在座的同学们多关照。” 声音柔和，语气文静，不是倪萍也似鞠萍。轻轻侧头微微欠身，恍兮乎兮，端的是奥黛丽赫本的窈窕淑女范儿。
　　“淑女。”坐在身旁的袁佑佳说出了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静扬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后来没多久，相熟的人就发现他们全都错了，犹如从南极长城站错到了格陵兰岛的小木屋一样离谱！
　　“你当时干嘛装得那么淑女？”后来水静扬问她。
　　“是真我的自然流露，懂吗？”
　　“真我？你好意思说淑女是你的真我？”世界上还有人比她更不要脸吗？有吗，有吗？绝对没有！
　　“拜托，是你理解错了。我是说，装，是真我的自然流露！”
　　“……”
　　好在水同学此时已经习惯了一天不吃不喝，也可以轰轰烈烈被噎死个十好几回的生存状态。反正既然敢问，就知道她的回答必然出乎意料、与众不同。

　　真正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是在周一的早晨。十点。水房。
　　“静扬，你怎么才起来？”一边儿洗衣服的路人甲。
　　“呃……昨晚看动画看迟了……”没办法，谁叫男猪脚太帅！不看完，我怎么睡得着？
　　“你啊！老睡那么晚对身体不好的。”
　　水静扬还没来得及感谢这种妈妈似的关心，就有另一个人搭话了：
　　“你也看动画？你看什么？”
　　转头一看，从轮廓认出，她就是交流生——王小超！嗯，因为在洗脸，刘海用发卡束起。的确是个美女，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觉的很美的大众脸美女，她长得比较有特点。主要是脸部轮廓很分明，有混血的感觉，尤其是直挺的鼻子。应该不是混血吧！水静扬心想。
　　“嗯，看xxx。你看？”水静扬当时迷那部动画迷到要死！迷那个男主迷到要死！可惜周围偏偏没人看，那感觉就像喝多了酒要吐的时候找不到洗手间。多希望上天赐她一个志同道合的漫迷任她倾吐啊！没想到老天真的听到了她如饥似渴的呼喊。
　　“是啊！挺喜欢的。”
　　当时，水姑娘就差没扑过去叫她一声亲人了！但心中一个声音大呼一声“水静扬，你给我端住喽！”后，强装镇定地回答她：
　　“哦？那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开学以后，水静扬依然像以前一样上课、上自习、看小说、看动画、看漫画，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四平八稳的好像世界末日来了，也不过就是小遗憾一下那个混蛋的白马王子一准骑了一匹死马，蹉跎本公主这么多年青春也没等到你彩云追月。直到有一天晚自习后在二教楼下碰见了王小超，水静扬开始相信骑白马的不一定不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
　　“回宿舍？”王小超你的声音能不能不要这么乖？
　　“嗯，你呢？一起吗？”
　　“对呀！哎，刚刚搞定数学作业，最后那道证明题麻拐死了，做的我脑袋疼。”小超抱怨。
　　“嗯，有点，我也费了好一会儿才做出来。欸，十月的杂志你买了吗？” 水静扬想起十月的动漫杂志出了，自己正好没钱买了，问问她有没有买。
　　“十月的？”小超扬了扬眉毛，正在回想中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等下和你说哦！喂，你好！”
　　静扬走在身边静静地听她接电话。
　　“阿力呀！嗨！我以为是谁呢，怎么用院办的电话打，吓我一跳。”很熟稔的口气，声音从少儿节目主持人即刻变为成人访谈节目。
　　“哥！这都月亮照屁股了，你让我去画墙报？有没有点人性啊你！”急了。
　　呃，月亮照屁股？静扬抬头看看天，今天好像是个初一，繁星满天就是没有月亮耶！
　　“你脱裤子了吗？没脱怎么知道照不到？”
　　嗯？对方说了什么？你是淑女啊，姐姐！淑女怎么可以让人脱裤子。
　　“我靠！皓月当空，朗朗乾坤，你就敢脱了裤子耍流氓！还叫我去找你，难道去被你耍流氓啊！”口气全面转入胡搅蛮缠。
　　……是谁说她是淑女来着？我怎么没录下这句“我靠”给你们听听啊！但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还是不死心，继续央求。只逼得王同学再爆一句天雷滚滚必杀句，彻底击垮电话那头的微弱气息，也震得水静扬脆弱的小心脏无法复位：
　　“墙报、墙报、墙报！再给我提墙报，信不信老娘强】暴了你！”
　　水静扬心中，王小超淑女的形象瞬间像雷峰塔一样轰然倒塌，没来得及经历一千七百年修炼的水静扬被不偏不倚地压得粉碎。

　　很久以后，水静扬再提起那天震耳发聩“墙报”电话，王小超眼中闪烁着圣母玛利亚的光辉：
　　“欸？最后我还不是去帮他们了！我不但没把他怎么样，还自发自愿给他们买了夜宵，他们一个个酒足饭饱十一点就走了，姐姐我折腾到十二点多才回的宿舍。这群没良心的大尾巴狼！”越说越气、磨拳擦掌，大有回到过去把他们从被窝里揪出来死磕一顿的意思。
　　“那会儿怎么不继续装淑女了？”装不住了吧？你还不是狐狸尾巴架不住。
　　“看着我！”小超指了指自己的脸，“姐姐我，长的是风华正茂。但我是王小超，不是王祖贤；我是学金融的，不是学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