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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曦漓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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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恨不得咬断我那舌头,明明是已经小心翼翼到极点,却还是入了套。这太子到底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我怎么能敌的过他,分明是防不胜防!
我只得扯出一点谄媚的笑,“太子殿下,您说的话,我听不懂呢。”
太子嘴角的笑意不断地扩大,“哦?聪慧如闻姑娘,居然会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脸上的笑有些残忍的意味。
我不敢触怒他,只是一面虚与委蛇,一面用手下意识的摸向我的扇子,“民女驽钝,不知太子殿下所言何指。”
太子冷哼,“既然闻姑娘已然不记得,我也不便一味相逼。”说完便甩了衣衫下摆离了我身侧。我颤着手握着手里的扇子,还未从小命保住了的意识里回过神。
诸人皆言,伴君如伴虎。只是这太子还未即位,便已是如此难以揣测。既已知我是一个应除去的隐患,为何不趁今日将我杀了了断。
醉花阴莺歌燕舞不绝,我握着扇子自楼梯下的阴影里出来,心里却一阵寒。我只觉自己正在一个不为自己所知的阴谋里愈陷愈深。
我找了个舞台前第一排的座位随意落座,继而隔着熙攘的人群叫了人上壶茶。茶水未到,却见桌前一阵阴影。我抬头,却是我盼了半日的璟廷。
我正欲笑,却见璟廷身后又探出个身影,暗紫色的衣袍,在走马灯的光晕下流光溢彩,然华贵衣衫却掩不住来人眼里的粲然芳华。俊朗的面貌,如此绝然的气质,除去苏澈,还能有谁。
我欲视而不见,却忽然意识到此刻我与他的关系似乎有些不一般。至少,在太子眼里,我应该还是一个因身份卑微被苏澈遗弃的青楼女子。可是……可是我与苏澈的事又是璟廷一手毁掉的,我是不是不应该表现的与璟廷十分要好?可是,同理,苏澈与璟廷的关系也不该是那么好才对。既然苏澈可以不避嫌跟着璟廷来花楼,我或许也不必在意那么多。
脑中百回千转,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有这样缜密的小心思。
我最终还是叫刚递了茶来的小厮去添了茶具,为俩人斟了茶水。既然太子在暗,我在明,我无论做什么都可能会被他看去,哪怕我前一秒还在演戏,下一秒对着璟廷笑便可能被他看到,于是我干脆便不那么畏畏缩缩了,该干嘛便干嘛去。
戌时三刻是曦漓上台的时刻,此时方才酉时末,还有大半个时辰呢。据今日白天温宁那儿看到的节目表,此时应该正是今晚的第一个小高丨潮。
蓦地,周围一圈的灯光全然灭了。只余头顶上几盏琉璃灯洒下柔柔的光。璟廷有些诧异的看向我,“主角出场了?”
我神秘一笑,“不,是今夜的特别演出。”
舞台上忽然亮了一块,背景的幕布上那一弯月钩竟是若灯盏一般亮了起来,在舞台上洒下盈盈的光。
弦乐起,先是水袖甩出,继而一个妖娆的身影便一跃而现。那魅惑的眉眼,烟熏一般的装束,黑色的抹胸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竟是诱惑不已。这等身姿,不是眉偌垣是谁!不料眉偌垣离开醉花阴三年竟然还能再回来跳舞,寻常女子离了青楼,只恨不得再不靠近半步,只怕有人将她们的出身点穿。可是眉偌垣竟还回来跳舞,明明媚殿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竟也放得下身段。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整个天元王朝除了皇亲贵族,也只有温宁有这样的面子了。
低腰,转身,跃起,眉偌垣跳下舞台,水袖翩舞,继而在一桌桌的人群间若有似无的擦过,这一桌桌的男子能付得起门票钱说来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见着了眉偌垣这等身姿,竟是眼睛都瞪直了。
我转头看了看苏澈,苏澈饮着茶,眼睛瞥过眉偌垣,便又继续喝茶。璟廷却是皱着眉看着眉偌垣在人群里穿梭。
我笑着拍他的手臂,“这么妙的人儿,你看着干嘛皱眉?”
璟廷笑,摇头道,“只是觉得眉老板今晚这个舞跳的实在与她平日的风格不符。”
“哦?她之前跳的舞是什么样的?”我到信中城的时候还在昏迷,等我好了眉偌垣已然离开了醉花阴,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眉偌垣跳舞。
“眉老板跳舞,不该是这样刻意逢迎的舞,她的舞姿是信中城里有名的美,却与今日的截然不同。眉老板的舞在于其空灵唯美,意境当先。”
“你见过?”
璟廷抿着唇笑点头,“见过啊。我当初跟着太子来看过。当然是在去易仑山之前。”
“哦~”我恍然道,“原来你自小就是个色胚,同你那太子哥哥一样。你们皇室的男子,都是一样的好色啊。”
“噗!”璟廷侧着身喷出了一口茶。
正巧——喷到了一路起舞到了此处的眉偌垣身上。
璟廷难得的尴尬了一回,白皙的一张俊脸,霎时通红。眉偌垣似是不以为意,低头伸手抚过水迹,舞姿微微停滞,便弯了腰靠近了璟廷。
周围一圈的人瞬时沸腾了。
我原以为璟廷肯定紧张的僵了,谁料他只是挑了眉看身前几乎将上半身贴在他身上的眉偌垣。眉偌垣浅浅一笑,手扶着璟廷的脸,将朱艳的唇印了上去,在璟廷的脖颈儿处一路印下吻痕。
周围口哨声和男人的咒骂声此起彼伏。眉偌垣调戏完了璟廷,便又摇着腰肢回了舞台。只余璟廷清咳两声,做正经之色。
我看着璟廷有些窘迫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头一歪,却恰好对上苏澈浓墨一般的眸子。我敛了笑,又正正经经看舞台上的表演。
一舞完,大堂又亮了起来。
继而接着几个不冷不热的歌舞,司仪上了台,“下面,便是今日的重头戏,醉花阴今年最新的头牌曦漓姑娘。包管各位看官失了魂丢了魄。下面有请。”
我用手肘碰璟廷,“是你的曲子哦。好好听。”
璟廷无奈的看我,然后隔着我的小帽子揉我的脑袋。我躲不过,只好任他揉,却不忘给他一个白眼。
四处再次陷入黑暗,唯有舞台幕布上的月钩盈盈放光。继而舞台四处竟是飞起无数的萤火虫,莹亮若星。
曦漓一袭月白纱衣,青丝如瀑,挑着兰花指出场。
可是,我却再不能听清她到底唱了什么。幽亮的舞台后不远处,是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女。女子背对着我娇笑,香肩微露,面目不见,却遮不住那后肩处巴掌大的一块粉色胎记。
“笙笙,乖。不要玩水了。”蒸腾的水汽中,少女的笑意带着宠溺之色。
“大师姐,你这里这个红红的是什么呀?”
“这是胎记,生下来便有的。”
那是……大师姐。
我有些发寒,脑中尽是师姐逼我跳崖时的冷笑。那个曾待我至亲至爱的师姐,却用那样狰狞的神情将我逼到绝路。
而那个抱着女子挑着邪佞的笑的男子,正是半个时辰前将我逼在楼梯口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