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伤城》木嘉子

30、暗涌（上）

　　勉强睁开眼睛，黑漆漆的房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黎牧伸出手，摸索着台灯的开关，这个小动作牵动了整个身体。疼！某个地方的痛感，从身体内部漫延开来，他一个大男人因为这么个小动作，差点哭出来。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够颤抖着打开灯。

　　忽然的亮感，让黎牧不由地眯起眼睛，他俯卧在床上，轻轻地呼气。暗黄的灯光，裸露在薄被外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几处大小不一的红色印迹。身体的感觉是无力而沉重的，好在没有那股粘稠的潮湿，想必昨天君昊有帮他清洗过，其实后面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得了。

　　“真是没出息啊！呵呵！”黎牧自嘲地想。床头矮柜上放着一张淡灰色的纸，被水杯压住。他打开看了眼，是君昊留下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黎牧顺手把满满一杯水喝个精光，

　　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君昊要什么时候回来，黎牧重新关好灯，缩回被子里。他慢慢合上眼，想如果回来了，两个人见到的话，第一句要说什么合适呢？想着想着，又再次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天空有些阴沉，昨日持续到深夜的欢庆，让这座欧洲的城市还未从沉睡中醒过来。塞纳河沿岸的咖啡馆开门营业的屈指可数，小广场也没了昨日的喧闹，只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在练习滑直排轮。

　　欧洲的小孩很是偏爱这样的休闲运动，从头盔到全身的护具装备统统齐全。这些孩子俨然技术十分娴熟，彼此欢呼，灵活地做着不同的花样动作。不过，这样的画面里有个小个子男孩，显得格格不入。

　　他应该是个初学者，踩在直排上走几步，都颤颤巍巍的，即使如此小心，也通常没滑多远就被绊倒。小孩儿懊恼地鼓起嘴巴，重新爬起来，但是很快就再次倒下。来来回回，同样的两个动作，如此循环往复。

　　距离广场不远的地方，一个黑发的男子独自坐在白色的长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不加奶糖的素咖啡。他微眯双眼，面容恬静祥和，视线始终停留在小个儿孩子身上，男子的眉间有道明显的痕迹，想必是个总喜欢皱眉的人。他的身体包裹在棕色的外套下，不算强壮，应该称的上过于消瘦了。

　　小男孩又一次坐在地上，这次似乎摔的比较严重，他撑了好几下，都没有起来。男子微微前倾身体，片刻犹豫过后，他很快又重新靠上椅背。视线中出现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手里还举着两个冰欺凌。他把冰欺凌递给小男孩，然后用力拉起他，仔细地帮他拍下衣服上的土。

　　“哥哥！哥哥！我会走好几步啦！”小男孩先前的郁闷很快一扫而空，边大声地说，边吃手里的冰欺凌，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说过让你在原地等我回来的嘛，摔的疼不疼？”

　　“不疼！不疼！嘿嘿……”

　　“吃完了，哥哥教你滑！”

　　“好呀！”

　　男子看着，嘴角微微上扬，左手摸进自己的衣领，一道银色的光亮透过衣服，隐约可见。察觉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他迅速放下手，一大口解决掉桌上的咖啡。转过头，对来的人说，

　　“你晚了！”眉间的纹路渐深，眸中刚刚荡漾的温感消失无踪。

　　“恩，路上有事耽搁了。”

　　君昊看了眼桌上的空杯子，随口说道，“俊熙喝东西的习惯，一直这么奇怪啊。”

　　男子为之一愣，冲口即出的音节在齿间徘徊，最终他紧紧咬了下嘴唇，只深深呼出一口气。

　　“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郑君昊的视线也停留在广场上。

　　“MR。LEE的家人已经被我安置好，想必他现在应该得到消息了，不知道这只狐狸要如何应对。”

　　“即使再狡猾，也不会不顾妻儿老小吧，他那么宝贝自己的独子。圣家族不过也是看到这一点，才先行采取控制的，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在昨夜出手罢了。”

　　君昊边说，边调换了个姿势，右臂的伤口经过昨夜的折腾，边缘处有些撕裂。他也是先去医院，做了包扎处理的原因才会晚到的。用左手托住右臂，这样的动作可以减轻同一个姿势给伤口带来的强烈痛感。

　　“昨天……没事吧？”俊熙看在眼里，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不是早料到他们动手的么，怎么会有事，呵呵！”

　　君昊猛地转回目光，感觉到对方刻意躲闪的目光，难道依然是自己的错觉。他时常会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饱含爱意的目光，温暖却又夹杂许多复杂的情绪。他甚至常常以为是妈妈的眼睛，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在Ch。Latour里这样的感觉很多时候非常强烈。只是刚刚，他貌似又觉察到那样的熟悉。

　　也许是太过想念了吧，君昊心里暗笑。不知道现在那个家伙醒了没有，那张微微泛红，挣扎迷茫的面孔，昨夜目目清晰。

　　“还有一件事，圣家族的宋明远……我昨天和人交手的时候遇到了。很奇怪他怎么忽然出现，不过我没事，他倒没那么幸运。”

　　金俊熙说话时，又想起离奇的场景，温柔如水般微笑的男人，在面前张开了双臂，鲜血迸发的瞬间，是自己诧异呆愣的脸。心的某个地方，在一刻间被狠狠揉紧，留下一缕缕细微的褶皱。

　　“恩，没事就好！我先走了，一切按计划。”

　　急匆匆离开的人渐行渐远，身后留下的男子，唇微微颤动，他的眼底涌动寂寞的哀伤。

　　“哥……”

　　哽咽在喉的，终没有喊出，我们都无法阻止的，又何必呢？男子抬头望了眼越发阴沉的天空，随后裹紧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