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莫名疑凶 ...
-
却说斐六出了载酒坊后心下茫然，信步走着，抬头见金乌将坠，环顾四下已是暮色茫茫，心念一动，也不顾街上行人的惊异掠身而起，宽大的袍袖在风里翩然翻飞，势如鹏鸟向北而去。待定下身形，已是身在邙山翠云峰。
邙山横卧洛阳之北，东西横亘数百里，乃是洛阳的天然屏障。这翠云峰更是古木苍翠，高耸入云，是个难得的清幽所在。时值初春，又非年节，故尔一路上来也没见着几个人，临近顶峰更是寂静的只闻虫鸟之声，高处远远有清烟直上云霄，大约是山户人家，斐六也不在意。抱着酒坛踱到崖边，见一棵老树枝蔓斜出山体，树冠如盖，生了童心，也不施展功夫，手脚并用爬到树上挑了个粗壮的枝躺着喝酒。
俯瞰山下，夕阳中，城郭坚实阔大，宫阙园囿或雄或秀，又有楼阁之奇巧，果然是千年帝都、天地灵秀所在，“邙山晚眺”果然名不虚传。眼瞅着那日头终于落下，万盏华灯初上，万户炊烟袅袅，斐六心中也觉得淡淡的温暖，或许，自己该回去见见她？无意间看了眼身下，悬崖深不见底，漆黑如墨仿佛要吞噬一切，饶是斐六艺高人胆大也唬的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翻身飞掠下树站在坚实的地上方觉心安。
安定了心神，斐六才发觉腹中饥饿，打算下山去弄些好吃的，又觉得路途着实不近懒的再走，便向四下寻找指望可以抓到些山鸡野兔果腹。哪知道运气实在不佳，竟什么也不曾找到。转念想起曾看到林子里有清烟升起，想来必定是有人家，于是循着找去。
原来这里竟有一座道观。树木掩映，天又黑，看不大清形制，只有小心拾阶而上。晚间露重，青石板的台阶略有些湿滑，风一吹酒劲儿又上来了，加之斐六神散身懒，竟有几次脚下不稳。好容易来到山门前，抓起铜环重重的叩了几下，就听的里面有人应门。片刻工夫，门吱咛咛缓缓打开，一个青衣道童打着灯笼迎了出来。
“无量天尊。未知施主前来，所为何事呀？”道童打稽首问道。
“小师傅，此刻天色已晚，我想求个住处，用些斋饭。”斐六也笑着回礼。那道童眉目清秀，又得这山间道观的神骨，灵秀无双，让人一望就有好感。
“施主客气了，快请进。”道童把斐六让进院内，关了院门。
没想到这道观还真是不小，转过一殿又是一阁，一直到一排低矮的厢房前那道童方才停下。
“施主请进。请施主暂且在此歇息，我去给您准备斋饭。”
“多谢。”斐六也真是累了，送走小道童，仰躺在卧榻上竟这么睡着了。
“施主，斋饭来了。”
糟糕，真是太放松了，有人来竟然也不知道，居然要人家出声来唤，幸亏只是个道童，若是仇家，岂不就死在此地了。斐六从榻上一跃而起，倒叫道童楞住了。
“施主……”
斐六笑了笑：“我是饿久了，听说饭来了就……还真是失态了。”自打来到洛阳就一身轻松，精神也不像以往那样时时紧绷着，得注意了。一边想着斐六一边偷眼打量小道，看样子是个不会武功普通的小孩，不过，被人利用使其他手段也说不定，还是得谨慎。
“你忙去吧，有事情我再找你，这是一点香火，先帮我供上，明天我再亲自去叩拜。”只是几串钱，毕竟是这样的地方，也不是怕事只是不想费心，所以不张扬的好。
打发走道童，用过斋饭，也算的上是酒足饭饱了。斐六歪在塌上，很快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午夜，吃饱喝足又睡了个好觉，越发觉得无聊起来。侧耳倾听，静谧无声，观内的道士们估计也都睡了。翻身起来，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来到院子里。满天星斗此刻格外的明亮，他的心情也格外的好。一路走一路瞧，漫无目的的逛着，悄无声息，吓的一个起夜的道士几乎尿了裤子以为撞见了幽灵。
忽然发现有一处大殿还有些灯光，斐六心下好奇，施展轻功来到近前，跃上房檐脚尖使力将身子倒挂下来向内望去。只见殿内阔三间，正中纱幔后供奉着五位天神，两侧亦分立十位，只是不知道具体为谁。神案前设有香案，陈列着祭器。香案之前，一个女子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手摇银铃，口诵经文。清烟缭绕，香烛闪烁，斐六只觉她身姿曼妙无比，刹那间心神恍惚几乎要从房上跌下。
“好险！”斐六躺在房上对着星空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又想再看又怕惊动那女子，只得暂时紧贴着瓦片不动，内心挣扎中，只觉一阵头疼，又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清晨，躺在大殿顶上看红日东升，还真是别有风韵。只是怎么会睡着呢？斐六心里疑惑，按理说不应该的，自己明明是睡够了才起来溜达的呀。
忽听的一阵吵嚷，斐六手肘支着屋顶一旋将身子打横过来面对着殿前的空地，饶有兴味的看着。
来人都是这观里的道士，手里拿着棍棒扫帚什么的，还有几个手抄擀面杖，更有些个凶恶的手里还提着菜刀。为首的二个相貌不俗，头带逍遥逍遥巾，身穿海青道衣，脚蹬十方鞋，手里提七星剑。众人看到房顶的斐六，更是怒火中烧，叫喊着要拿梯子绑他下来。
斐六见众人竟是来找自己的，不由一楞。不过这样的阵仗实在不具有任何威慑力。斐六笑道：“莫不是我短了你们的饭钱？或是这房顶睡不得？”
为首二人中年轻清秀的一个见斐六这样，气的脸皮发青，用剑点指：“你个杀人凶手！还我师弟命来！”一上来就直指斐六杀人。
斐六又岂是个好脾气的，尽管杀人在斐六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却也不容别人冤枉，当下就想出手教训。又觉得好笑：盛怒之下话还挺斯文，亏是个修行的人，若换了江湖草莽只怕什么话都骂出来了，于是收手作罢。
“师弟！不可如此冲动！事情还不曾搞清楚……”那人身旁面相忠厚的道士劝道。
年轻人不耐烦的一推，丢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只顾着怕事，就他那德行，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直接动手好了。”说要动手那年轻也不是傻子，支起身子横躺在琉璃瓦面的殿顶檐上，还如此的气定神闲，自然是有些功夫的。一般人只怕早就滚跌下来了。
嘴上还挺横呢，斐六挥袖掸了掸衣衫，戏道：”小师傅，妄语、嗔怒可都是犯戒了的。”
“你倒说我如何妄语如何……”那年轻人急于回嘴一时语塞。
斐六晒笑道：“怎么，不好意思说了？我来替你说吧。我这身皮囊与你何碍？你又亲眼见我杀人了？侮人清誉是不是妄语？指点呵斥又是不是嗔怒？”
“无量天尊。”又来一个道士。斐六身在高处看的真切，来人年过花甲，雪发童颜，逍遥巾仙鹤氅，端的是仙风道骨。声如铜钹，不浑厚，却绵密悠长，想来内力颇深。
众人赶忙分在两旁让出道路，打稽首，有叫师傅的也有叫师祖的。
那老道也一一颔首算是回礼。来到殿前站定，一晃手里的拂尘，笑道：“小施主好辩才。”又向身旁轻叱道：“玄通、玄感，你们还不退下。”众人方退了几步。
“玄通，你大师兄不在，你这个做二师兄该好好约束师弟们才是啊。大清早的，不去做早课，都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玄通连连点头不敢接口。还是玄感胆大，回道：“师傅！玄彻师弟死了！我们大家如何有心情去做早课！”
玄彻？莫不是昨晚接待自己的那个小道吧，斐六心里一动，注目细听。
“死生自有天命！你们不去替他念经超度，围在这里他便能复生吗？”老道阖目道。
“念经超度也要等惩治了凶手之后！”玄感一句话得到了在场道士的响应。只有玄通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只等师傅再开口。
老道沉默良久，开口道：“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凶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莫名疑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