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忆月冷》原一一

20、第二十章

　　江小忆看她小小年纪遭此巨变，实是可怜，便问她有何打算。
　　林柔面露迷惘之色：“自抄家已经两日，我连饭也吃不上一顿，只吃了些果子充饥，除了想活下去，我还能想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
　　“亲戚倒有不少，可是本城的都一同被抓了，远的更不消说，谁愿意收留犯官之女？树倒猢狲散，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吃饭问题我倒是可以帮帮你，但也不是长久之法，我的盘缠也所剩有限，况且还要去找我丈夫，即便我将盘缠分一半给你，可用完了又怎么办？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老在这山里躲着也不是办法，遇到坏人可就完了。”
　　林柔听了更是泪流不止。江小忆别无他法，想起这世间原是有个因果道理的，如果自己帮了林柔，种下了这个善因，将来收获善果的可能性是有的。而且展鸿也说过，一切随性随缘，不如帮林柔寻个安全的所在再说其他。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柔，林柔甚是感激，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好去处。两人商量半天方才决定，往平城方向去，那是北魏的都城，林柔的母亲自是在掖庭中，联系上可以有个照应，还能寻访一些林父的旧友，看是否可以疏通疏通。
　　掖庭，是宫女居住的地方，也是犯罪家属妇女劳动之处。
　　江小忆觉得平城很好，既是都城，必然繁华，消息灵通。叶扬最是喜欢热闹，或许他也会想到去平城。
　　商量妥当，两人便开始准备。江小忆按照林柔说的方位进城顺利换了牛车、干粮等物，又向农妇买了几身换洗的男人衣装。两人换上男装，因为瘦弱，实在不像个样。江小忆便让林柔多穿两件衣服在里面方才像一点。又看林柔细皮嫩肉的，很容易穿帮，又在她脸上抹了些泥土。林柔自来爱美，不抹江小忆又不依，便也给江小忆抹了一脸。
　　就这一抹，江小忆忽然想到了展鸿，在他们准备潜伏进高平城的时候，展鸿也给她抹了个大花脸，那双握兵器的手在那刻变得何其温柔。
　　“姐姐是不是想起失散的丈夫了？”
　　江小忆脸上发烫：“胡说！”
　　“你骗不了我的，我娘想我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
　　这话一说，两人竟然都无话可说了。林柔想起爹娘生死未卜，江小忆陷入对展鸿和叶扬的感情纠葛之中。
　　这时正近黄昏，这座城池并不大，几处城墙想是在战乱中破坏了，也不见有人管，两人便从断壁残垣中顺利出了城。
　　两人在路上极为小心，虽说走的是官道，最初昼伏夜行，后来见离城远了才正常出行，有时住客栈，有时住农家，倒没引起别人过多注意。江小忆跟捡破烂的一样，路上拾到什么她认为奇怪的或是觉得有用的东西都往马车上放。林柔不解，江小忆说这叫未雨绸缪，不然想用的时候又没有，那才让人烦躁。
　　林柔已经对江小忆不再有防犯之心，把她当姐姐一般。江小忆见她温柔可爱，也是多方照顾。林柔又将家中被抄前后发生的事细细讲给江小忆听。原来林柔的父亲林胜本是这平原的太守，因得罪了鲜卑权臣乙浑，自己的叔父刚被乙浑害了，父亲又被告贪赃枉法被抓，但林柔并不认为自己父亲是贪官，父母一向勤俭，相信一定有什么隐情。她认为是父亲作为汉人的身份是招来这场灾祸的原因。
　　江小忆觉得林柔分析得很有道理。历史上的少数民族占领统治地位的时候，基本都会用有色眼镜看汉人和其他民族。元朝把汉人分为第五类人，地位极其低下，清朝起初也没给汉人好果子吃，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反清义士的故事被电视剧翻来覆去的编撰。北魏是鲜卑人的朝代，推翻了原来汉人的统治政权，汉人当官自然很容易下课。
　　江小忆也把她和叶扬的一些事淡化时代特点后讲给林柔听，林柔对江小忆的重情重义大加赞赏。两人很快成为闺蜜，江小忆戏称为“姐妹淘”，任林柔追问什么是“姐妹淘”的时候，江小忆只是笑而不答。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一路打听着向北方的平城进发，牛车太慢，江小忆早已想法换了马车。满目苍凉的秋景，山水如画，凉意十足，让江小忆生出好些壮士豪情。
　　这一日，两人行至一处有水塘的所在，继续赶下去也很难在天黑前找到农户或客栈，前面又是岔路，很难取舍。两人一商量，索性就在水塘旁小树林的一处隐蔽处歇下，放马随处遛去，两人就近找一处干燥的地方生起火来。
　　江小忆看着池水幽蓝，鱼儿可爱，打起鱼的主意来。这一路吃的东西最让她烦恼。那些干粮太难吃了，硬邦邦的像石头，客栈的饭菜也不怎么样，缺盐少油的，农户家的还将就，起码还算原生态。如果现在面前有条烤鱼会怎么样？这个想法让江小忆心花怒放。
　　当下，她把路上捡的一个破渔网去除烂得厉害的部位，将其固定在一根还算光洁的树枝上，在水里试了两下，完全可以用，这让她欣喜不已。只是在岸上很难准确把握好远近，于是她把累赘的衣物脱下，只穿一身贴身的衣物，将袖子和裤管高高撩起，便下水了。虽说池水冰凉，但江小忆兴致不减。
　　那些鱼儿极其狡猾，哪里会乖乖就犯，远远躲着渔网。
　　“姐姐，抓鱼都要有饵的！”林柔一语点醒梦中人。
　　“快把那些石头样的干粮拿一个给我。”
　　江小忆退回岸边，把渔网下沉，再将干粮饼捏碎丢在渔网的范围中，然后屏气凝神，尽量发毫不动。眼看着有几条鱼儿试探着进入到渔网周围，林柔一阵惊呼，吓得江小忆一抖，竟把鱼儿都惊走了。
　　“你叫什么？”
　　“有马蹄声。”
　　江小忆凝神一听，果然马蹄声已经渐近，自己全神贯注捕鱼，竟未曾留意其他。
　　那马来得好快，一霎时就从官道上跑来，一霎时已经向岔路左边飞奔而去。江小忆处在低处，未曾瞧清来人何样，林柔躲在树后，倒是看见了，叹道：“是位公子！”
　　江小忆从她的语气中已经听出弦外之音：是个帅哥！
　　林柔也算大家闺秀，平日里连男人都不多看一眼，更不会提及一二，能让她那样说话的人肯定是个美男子。
　　“是不是遇上了白马王子？”
　　“马并不是白色的，是否是王子也未可知！”
　　江小忆禁不住大笑起来。正当这时，又是一群人马赶了上来，气势汹汹，马上人口中都吆喝着什么，像是在追那个美男子。两人赶紧噤声，各自躲藏。
　　然而林柔动作不麻利，还是被发现了，骑马在前的一个大胡子汉子勒马止步，大声喝问道：“看到一个小白脸过去吗？他走的哪条路？”
　　林柔楞了一下，指了指左边那条路，随即又指向右边。
　　“到底是走的哪条路？敢骗你爷让你死得难看！”那汉子面露凶相，他身后的其余人都跟着大声谩骂。
　　林柔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连说“记不得了”。
　　那些个汉子见她虽然衣着简陋，面目模糊，但娇怯怯的模样早已生疑，如今听到这清甜的声音更是像吃了蜂蜜一样。当下几人眼神交流，随即下马，向林柔走过来。林柔步步紧退。
　　江小忆知道再也不能犹豫，拿起渔网冲到林柔之前一阵胡乱挥舞，倒吓得那几人退了几步。那几人神色猥琐，江小忆知道林柔的女儿身份已经暴露，自己恐怕也被识穿，于是拼命挥棍狂打，也不管打到没有。见把几人镇住，拉起林柔就要往湖里跳去。江小忆下了水，可林柔怕水，不敢跳，呆在湖边迟疑，任是江小忆扯破她的裤管，也不敢下水。
　　那几个色狼□□着走近，林柔只是拼命抓着岸旁小树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