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迷梦之琴魂》苏紫灵

5、约会

　　转眼便到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季，伊忻万物皆沉寂在洁白的冬雪之下。
　　玻璃门外，白雪犹如飞舞的花絮，又如似轻柔松软的鹅毛，吹打在脸上如胭脂般清凉而滋润。
　　虽是在午后，MHD里坐着的客人依旧不减，每张桌子都坐着人，他们有说有笑的，整个店里几乎没一处是安静的。只有一桌是除外的，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男子笑容可掬，女子却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想要约你出来可真不容易，像你这样总呆在家里迟早会憋出病来，出来散散心也好。”卞城温柔的看着素颜，交往也有半年了，然而听到素颜开口说的话却少之又少，他甚至怀疑素颜不善于用言语表达，倘若她不曾开口，他会以为她天生聋哑。
　　可是她毕竟是个健康的人，他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主动开口却引她回答。就算是这样，他也经常被她干晾着许久。
　　因为心被她牵动，他只能默默地选择隐忍与坚持。
　　相对于别人而言，他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她还会回答他，若是换做别人，素颜是理都不理，不论男女。
　　“唉……”不知已经是多少次叹息了，空中冒出淡淡的热气。
　　卞城低头含住吸管，轻轻吮吸了一下杯中的咖啡，胃里顿时温暖了许多。
　　“你怎么不吃啊？”他看着对面坐着一动不动的素颜，“是不是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换些别的。”
　　素颜抬头凝视着他，少顷，才摇摇头，又低下了头。
　　桌上的蛋挞、烤翅、骨肉相连……都已经渐渐转凉，她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
　　“那你喜欢吃什么？要不我们换家店好不？”卞城尽量使自己有激情，看着总是沉默不语的素颜，换了谁都会扫兴到了极点。
　　卞城又一阵叹息，兴致终于被消磨殆尽。
　　杯中的咖啡已经到了底，桌上的食品却一动没动。素颜不吃，他哪还有胃口自己吃。
　　“那我们走吧！”卞城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准备起身站起。
　　然而素颜却出乎他意料的坐着，苍白的细指颤抖着从桌下移动到桌面，每一步动作都很艰难。她缓缓地伸手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食物，低着头，轻轻地咬着，咀嚼。
　　卞城诧异，又坐了下来，看着她，心猝然抽痛。
　　刘海下，没人注意到她的神色。她脸色惨白，每咽下一口，都像是在吃毒药，痛苦万分。额头已然沁出汗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察觉到不对劲，卞城顿时屏住了呼吸，眉宇紧锁，“素颜？”
　　“嗯……”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蛋挞从她的手中滑落，端坐的她缓缓弯下了身，还没等卞城下位去扶，她已从座位上倏然站起，跑向洗手间。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卞城双手交叉，按捺不住，终于走向女洗手间的门口，见一个出来就拉住询问：“你有没有看到里面的白衣女孩了吗？”
　　女士摇头，“没有。”
　　“那你能帮我再进去看看，我女友身体不适，进去那么久都没有出来，我怕出了事！”
　　面前的女士还算仁慈，帮他走进去巡视一番，出来却是再次摇头。
　　“你确信你们真的没有？”他当场慌了神，怎么可能没人，他明明看着她进去的呀！
　　“你不信自己进去看看……”女士忍不住堵道。
　　一连询问了几个人，得到了却都是没有看见。他又跑了出去，跑遍了周围的几条路，都没有看到素颜的身影。又一次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上次也是。他愤然的一拳打上路边的栏杆。
　　不得已，他只好打电话给素颜的母亲，将事情的原委都一一叙述。
　　“你给她吃东西了？”素伯母惊诧道。
　　“嗯，在MHD应该不会是食物中毒吧？”
　　“那到不是，只是颜儿不能吃东西……”电话那头顿时无声，后又支支吾吾解释道：“不……她不能在外面吃东西……”
　　“那怎么办？”卞城慌忙道。
　　“你说她去了洗手间？”
　　“对，我看着她进去的。”
　　“那应该没多大事，只要吐出来就没多大事了。”素伯母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哦，你也别太担心，她回来我就打电话给你，要不你就直接去馨居等她，她很可能会直接去那儿……”

　　开着私家车，窗外的景色更替变换着，落了地的雪白，仿佛要将他的眼睛刺破。
　　这半年来，卞城也变得脆弱了，自从结识了素颜，让他又爱又忿的人。为什么她就从来不知道为他着想？她的举止行为，她的漠然无视，都会让他备受伤害。为什么自己又会喜欢那样的人呢？为什么！
　　到了玉陵。
　　卞城将车停在路边，自己跑向了馨居。
　　与以往一样，馨居门始终都不会上锁，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见惯不怪了。只是在他跨入门槛之时，陡然想起一段零碎的记忆片段。
　　那日午后，卞城从馨居走出的时候，就遭到了路过的几位女生奇异的眼神，确切的说是住在附近的人，如若是惊艳花痴的表情，他倒不觉的奇怪，可是那种眼神里不仅充满疑惑也充满恐惧。
　　他当场就禁不住问出口：“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吗？我脸上又没麻子。”
　　女生看着他退后了几步，一个最小的女孩到是先开了口，她指着不远处的馨居，“你进去过了？”
　　“嗯。”卞城理所当然的点头，“怎么啦？”
　　“你没看到女鬼？”女孩惊讶的问，“你竟然没事！”
　　“女鬼？什么女鬼，里面只住着活生生的女孩而已。”卞城反倒是被她们问得没头没脑。
　　“女孩？是女鬼好不——”女孩脱口而出，“我父母说，自从十几年前的一次大火之后，这里经常发生奇怪的事件。前几年这个馨居莫名的又被重修了，本以为以后会没事了，结果，有几个人跑过去一看，门没上锁，就好奇的走进去，谁知就遇到了女鬼，有的逃了出来，不幸的就当场晕倒，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路边……”
　　“你该不会……被女鬼附身了吧？”女孩颤抖道。
　　“什么女鬼俯身！我好生生的大活人一个。”被她们这么一闹，心凉飕飕的，现在社会这么发达，谁还会相信鬼神论，他若相信，就枉费了他读了这么年的书！
　　他当时也不在意，就忽略的。
　　难道她们所说的女鬼是素颜？怎么可能！他自顾自的摇头，要是女鬼，怎么还会跟她交往这么久？怎么还会去上学？怎么还会大白天的和她出去约会，逛街？
　　一定不是的！他肯定的这样认定。
　　逛街？这让他又想起一件事。
　　重阳节放假那天，他约了素颜去了清逸紫晶花苑。那天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灿烂。而素颜却一直撑着个伞。夏季撑着个伞，他能明白，女孩一般都怕晒黑，然而凉爽无雨的秋季她却撑着个伞。
　　“今天又不下雨，你撑着个伞做什么？”他当时不解问她。
　　素颜不语，只是更加捏紧了手中的伞。
　　“难怪你这么白，原来从不晒太阳。”他看着她，一脸的柔和，“有时候你也需要晒晒太阳，那样才有益于身体健康。”
　　说着，他拿过她手中的伞，刚准备收起，就见素颜抱着脑袋剧烈的颤抖着，抽搐着，神色黯淡，汗流浃背，仿佛在不走到阴凉处，就会被晒得干成僵尸，又仿佛当场就会融化……
　　他慌忙撑起伞，当即上前去扶她，“你怎么了？”
　　素颜却当场将他推开，跌跌撞撞的逃离的清逸紫晶花苑，最终消失在贯穿伊忻的瑰江边。
　　后来他问了素颜的母亲，素颜的母亲告诉他，素颜从小生了一种怪病，不能晒太阳，去了医院，也没个结果。当他要求再次将素颜送到医院之时，就被素颜的母亲坚决拒绝了。那是素颜母亲第一次决绝了他，好像在隐瞒着什么秘密，没多久素颜就恢复了正常，之后他也没再提及这件事了。
　　想到此，他不由得开始发问：到底是什么病，让一个人连MHD得食物都不能吃？到底是什么病，让一个年纪轻轻地少女连太阳都不能晒？
　　可是尽管他努力地去调查，却没个结果。可是他真的希望她健健康康的呀！现在他想要做的就不单单是带她走出寂寞孤独这么简单了，他要的是治好她的病，要她健康的和他生活在一起。
　　脑袋里想的东西多了，就会愈发的疲乏，再不休息，整个脑袋就要裂开一样。他使劲的摇摇脑袋，视线也无法自控的逐渐模糊，终于支持不住，他侧身趴在椅子上陷入昏睡。

　　“叮咚”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水面上，万物瞬息万变，最终转变为无边无际的宇宙。他睁开眼，周围静得可怕，出于本能的去寻找这唯一的声源。随后又传来物体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潭水声音，逐渐下落的声音，牵动他的心脏，如石一样下落着。
　　周围寂静无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离他远去。他慌忙转身，紧张的去寻找着，终于，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图，那是在水里，“咕嘟咕嘟……”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水底坠落。
　　他一看，惊呼出声，“素颜！”
　　“啊……”他抽吸一气，瞬间伸手去抓，她的衣裾却从他的手边滑落，只是落了一个空。
　　“素颜——”他嘶声呼唤，而她却不止境的下落着，直到变成一星点的白。
　　他蹲着，懊悔着，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他却发现又换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这儿是，素颜那次跳舞的筠池。因为冬季的寒冷，池水水面上结了一层蓝色的冰。
　　他走进，原先的水植物都沉浸在冰下。倏然一阵寒风刺骨，他哆嗦的打了一个寒颤，低头，他伸手触摸着冰层，他一直好奇这儿的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蓝色的，连同结的冰也是蓝色的。水下的鱼还活着，他能看到它们在游动。
　　“啊？！”水下有的不仅仅是游鱼和水草。隐约看到什么……
　　他敲裂冰层，将破碎的冰块抛掷一边。再一仔细的看着水里时，他顿时慌了神，心脏供血不足，他顿时晕倒在水池的旁边。
　　水里是一具少女的尸体，那容颜分明就是素颜，面色看上去像是安详入睡。
　　再次睁开双眼，是被无意中冻醒的。而他原来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拍拍脑袋，卞城缓缓坐直，一块柔软的毛毯从他的肩上滑落。他看着落在椅子一旁的毛毯，愣了神，是谁在他无意中睡着了为他盖上的？
　　“醒了。”前方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素颜？”卞城看着前方的素颜，对方端着暖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你还好吧。”
　　素颜没有做声，将手中握着的水杯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机械般的说道：“暖胃。”
　　“嗯。”卞城端起她为他沏的茶，抿了一口。
　　“我到处找你，都没有找到你。”他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他找得她真的很累。
　　“没事。”素颜转身回答后，便走进了她自己的卧室。只留卞城一人在客厅独自坐着。又被晾着了，卞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