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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可以说我很认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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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妙曲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泥墙土瓦的一片幽暗,但是我告诉自己,很多事情冥冥中都有定数,就像是来到这里,可我的名字同面容依旧没有改变一样。仿佛这种唯一的不变,似要向我说明,也许我是来做一件我前世未完成的事情,去还一笔我记不得的债务。只是,为什么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能观,耳能听,可是嘴却不能说。
“曲儿?”听到母亲轻声地唤着我的名字,我收回了思绪。
她伸出因为长年编织草鞋而变的粗糙的手抚了抚我的头,说:“做活儿的时候,要用点心,可别让针戳了手。”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始为草鞋缝合。草鞋的材料有些类似现代捆绑东西用的粗麻绳,缝合纳底的时候必须用手指粗的针锥用力的钻才行。每缝合一针,就得花不少的力气,我通常坐一会儿就得小小歇一下。所以,刚才小小歇息的走神,就被母亲给逮了正着。
跟其他的穿越不同,我现在的这个家可以说只是一个商客去往皇城的一个小小的落脚点,一个可以供点粗茶淡饭,兼着卖点草鞋的小屋棚。因为说不了话,不能帮着母亲招呼来往的客人,只能动手做些力所能及的,诸如打扫,清洁,还有制作的活计。日子虽然清贫,可是我还能找些乐子,尤其是客人多的时候,我就会搬张小凳子坐在茶水壶边上,听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讲着天南地北的新奇事。讲到好玩的地方,我就端着茶壶给客人添水,趁机听个清楚。心里想着,也许老天让我穿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成为女版蒲松龄的,像他老人家一样,置一张席子,烧一壶茶水,听着魑魅魍魉的爱恨情仇,写成一部传世的聊斋志异。
可是鬼怪的故事听的不算多,最多的都是朝廷官府与边疆动乱的事情,可惜我在现代就是一个不爱看新闻联播的人,对于他们讲的这些政事通常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大概知道当今的圣上是个年纪不大的人,辅佐他的是他的舅舅,也就是当今的丞相,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又是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替着皇上在边疆保护皇土云云。讲简单了就是这样,可要讲复杂了,我想一部古色古香的宫斗小说就能出炉了。
正午时分,日头开始毒了,本来无人的小屋棚,渐渐地热闹起来。近日由于边疆骚乱不歇,皇上亲自出征的大事成了客人们平日最热手的谈资。
“您看这次的傲江之乱,我军的胜算如何?”一个商贾模样的年轻男子问道。
“是赢则赢,是败则败。”蓄着长须的老头将手中写着“卜算天机”的布幡子靠在了板凳上。
“这是什么车轱辘话?说了等于没说。”
老头未作解释,开始喝茶。
年轻的商人有些不屑:“原来是个假道仙。”
老头似乎不为所动,喝完最后一口茶,便放下了一枚铜板要走。
我可不想他们闹出什么事端来,赶忙凑过去给那年轻商人添茶,然后一边收起桌上的铜钱,一边朝卜卦的老头微笑,将他们两人隔开。
老头看到我的笑脸,原本苍老的面孔也多了几道笑纹,他看着我,却又像是在和那年轻商人对话:“真龙必有天来护,是龙则赢,非龙则败。”
见老头离去,年轻商人似乎有些气不服,嘴里还骂骂咧咧,无奈我不能劝说几句,幸而母亲拿了抹布过来收拾,笑着说:“那卜算老头就是爱这么绕圈圈儿,您和他置气就不值当了。再者说,咱这小屋棚虽说破落,可也毕竟在皇城边上,可别因着平时打趣,让无聊人听去嚼舌根子,惹了一身不是。”
年轻商人听着,许是也觉得没劲,抬手连道了几声罢了,没坐多久也离开了。
少了争论,屋棚立时静了不少,这才发现最靠边上的一张桌子还坐着两个人。见他们桌上空空,我立马端着茶碗和水壶去伺候,生怕怠慢了客人。两人似是习武之人,我倒好茶水,将茶碗送上前去,两人均抬起两个手指头往桌上敲了敲表示谢意,声音清脆有力,低头又见他们附在腰间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刀柄,刀柄上有着动物的图腾,一看就知来历不浅。
伺候完茶水我又坐回小板凳上,却听见其中一人不经意地说道:“别看这屋棚小小,店家却颇识大体。”
母亲笑道:“公子谬赞,大事当然在大堂上论断,咱这小茶铺自是不能多参合。”
“曲儿,天色不大好,怕是要有雨,你把草鞋收了进屋休息吧。”
我很听话,收拾了挂在外头待售的草鞋,一眼未多看便进了后面的小屋,我能预感,有些东西似乎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了。
尉迟卫风
敖江之乱由来已久,但对大漠另一头贪婪的弧人而言,这只不过是日常女眷的小打小闹而已,不足挂齿。然而对于不善征战的皇兄来说,亲自出征,势必是需要一些勇气和准备的。我能预料,这亲自出征的背后蕴藏着经年累月的教唆,终于有人要得逞了。
父皇在世之时,我便常驻大漠,我不争不辨并不意味着我不懂不知,如果我早就期待功高盖主,又何必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征服弧族之后又沉默于大漠?
我一向觉得我是个粗人,而皇兄是个知书识礼的君子,在这太平盛世,就需要这样的谦谦君子来未黎民百姓着想,作为粗人的我,只需发挥我的特长抚平边疆的乱世即可。
可是,那人却步步紧逼,原本安于大漠的我,又怎能看的大好山河落入他人之手?于是,我悄悄潜入皇城,在离皇城还有几十里地的时候弃了车马,与我的副将张宏月徒步而行。
终于,我看到了那个卖茶水的小屋棚,看到了那位谨言慎行的店家,她虽然面容已有岁月的沧桑,却仍掩盖不了年轻时的风华。
她把女儿支开后,我便亮出了身份。
“十六年了,我和他已经毫无瓜葛,您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想必也知道我和他的过去,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力,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和我的女儿。”她凄凉地笑着,眼睛里净是充盈的水泽,似是回想当年。
“如果他不觊觎那个皇位,你本可以带着你的女儿安心的过着清贫却安稳的日子,可是,现在,却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他,或者怪你自己,当初没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跳入太液池。”
她似乎认命了,“好吧,请容许我把我的女儿带出来。”
她说的是刚才赶忙给我递水的女孩儿,她们母女都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也许是刚才闪过的画面,让我没来得及把“不必了”这三个字说出来,那女人已经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