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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苍澜之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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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苍澜之沉思
“圣光祝福!”
不知谁使用了一个照明术,白金色的亮光像刚才的黑暗一般突如其来,整个大厅豁然明朗。
慌乱的人群停止了四处逃窜,怔怔地望向大厅中央。
尼埃曼公国的小公主脸上泛着激动的潮红色,左手握着一柄寒光凛冽的细身剑,剑尖被迫停顿在距离她新郎的心口不到一指尺的地方——费伦特之王的手掌正牢牢抓在剑身,鲜血沿着剑锋流淌,在地面落下一串深红的珍珠。
他的衣袍上有一道裂痕,不过没有血迹。梅拉斯还注意到公主的右手紧攥着一个淡金的金属盒子,上面咒文的图案微微发着银光——那是他熟悉到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所有细微之处的创神的双眼——水元素之盒。
“偷偷摸摸的小老鼠!”金发的君主空手折断了剑锋,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冷笑,“尼埃曼公国得为你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但首先,是‘鼹狐’!”
[‘鼹狐’?]梅拉斯吃惊地看了眼迪亚尔特。
“除了‘鼹狐’,谁还会有这样敏捷的盗窃手法。” 迪亚尔特低声回答。
公主的脸一下子由潮红变成了白里泛青,仿佛一片过早衰败的树叶,嘴角愤怒地扭曲着:“‘鼹狐’从不惧怕任何威胁,不论它来自于那种自以为是的力量!”声线清脆却粗糙,带着刚变声的少年嗓音的青涩感。
“是吗,那我得弄个老鼠笼子把你装进去,好好见识一下了。”
近卫军们举剑冲上来,却被他们的王一个厌烦的眼神挡了回去,如同猎人看着一只愚钝的、妄图抢走他狩猎乐趣的梗犬。
公主趁这眨眼的时间扯落身上的礼服甩出去,无数道剑光过后,半空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雨,不可计数的粉红色与白色丝绸碎片像一堵五彩斑斓的墙阻隔在费伦特王的眼前。
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掠过半空,比闪电更迅速,比轻烟更迷离。
迪亚尔特眼中一亮:“好快!”
“什么?我根本看不清楚。” 梅拉斯将目光投向德鲁奥,后者与他一样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妄想逃跑的老鼠。”金发君主的嘴边又勾起了一丝轻蔑的冷笑。他将挟在手指间的半截剑锋一弹——尖厉的叫声像一只利爪划破了空气。
黑色的纤巧身影从窗前跌落下来,断剑深深地插进了背心,鲜血顷刻间将身下的玻璃碎片染红了。
梅拉斯低低地、痛楚地叫了一声。
“没救了。” 迪亚尔特肯定地说。德鲁奥沉默地别过了眼。
梅拉斯张开的手掌紧紧攫住了额头,[……不可遗弃……]头痛得仿佛被扯裂成好几瓣。他被沉入了隆冬结冰的湖底,全身湿透地颤抖,然而这刺骨的寒冷却又像熊熊烈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需要什么东西来扑灭这团火焰,什么东西……能够使他的疼痛平息下来的东西……他本能地向前伸出了双手——
“……吾之威名来源于天空与大地……”
黑衣染血的身影上,亮起了一团光。
“……极天冰雪为吾之双眼,无垠于黎明之沉思……”
光芒越来越亮,向外扩散……骤然爆发成一片无法目视的雪亮空白——
空气中充满了极其微小却沉重的水汽,它们飞速吞噬着周围的同伴,将自己的形体扩充了两倍、四倍、十六倍……结晶的冰体逐渐形成,先是六角形,无数的六角形拼接起来,粘合在一起,如同滚雪球般膨胀……空间静止了,凝固了,所有人忽然感觉,自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即将被包裹进透明的、巨大的、无边无界的松脂里,无法呼吸……
“风……” 梅拉斯艰难地说,“迪亚尔特……快使用风的力量……”
“怎么用?”迪亚尔特声音干涩。
“……握住‘青飒之狂想’,集中你全部的精神,感受你所拥有的力量……那股力量就缠绕在你的灵魂中,沉浸在你的血液里……找到它,然后……释放它!”
先是一阵轻风,宛如拂过树梢的低吟浅唱,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世界。而后,温柔的歌唱变成了狂野的呼啸,撕裂了凝固窒息的空间——
席卷一切的暴风雪降临了!
梅拉斯在漫天飞雪中高喊:“束缚之于形,沉淀之于色——静默吧,苍澜之沉思!”
充溢了空间的水汽与冰雪消失了。
狂风缓缓平息下来。迪亚尔特松开紧攥着胸前链坠的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他感到几乎被抽空了所有的能量,筋疲力尽。
窗前的黑色身影缓慢地坐起,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奇迹般愈合了。——那是个大约十三、四岁,目光倔强而激烈的少年,凶狠地瞪着险些至他于死地的金发男人,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满是怒意与敌意。他的前额,覆盖着美丽的藏青色发丝的地方,镶嵌了一圈花纹典雅的淡金色额饰,眉心一颗水滴形的蓝宝石正散发着矢车菊的靛蓝色光芒。
“找到了……” 梅拉斯喜悦而空虚地呢喃,“水之力的寄宿者……”
紧接着他感到一枝附着火焰与冰霜的利箭洞穿了他的身体——他抬头,对上金发君主的血色双眼,接受从那里射出的怨怒、憎恨、痛苦,以及……背叛的伤害……他竭力摆出一副平静无波的神情,内心却在残破而空洞的阴影中蜷缩成一团。
[他看上去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怜悯地想,可是瞬间之后,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怜悯——怜悯会带来这种堵塞涨裂却又空空荡荡的疼痛吗……这种感觉,就像他躺在冰冷潮湿的草地上,所感受到的温暖的体温、安心的脉动与柔和的低语:“不要看,梅拉斯,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不,一点也不像!他恼怒地对自己说,奥斯卡是敌对的一方——至少在目前——必须冷静的、坚定的、睿智的——是的,必、须。
“看来事情总不能如你所愿,奥斯卡。”他先发制人,淡然道,“水元素的力量遵循了创神陛下的意志而选出了寄宿者,你徒劳无功。”
像一层半透明的面具在奥斯卡的脸上崩裂了似的,他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好极了……”他冰冷地微笑,“来调整一下狩猎规则,重新开始吧。一只小老鼠、”他鄙夷地撇了撇唇角,“一条蛇、一头小鹿……还有你,一只骄傲的天鹅……号角吹响箭已上弦,现在——竭尽全力地逃命吧!”
近卫军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刀剑的亮光在四壁闪烁。宫廷法师举起法杖,开始吟唱一个强大的风系缚锁咒:“风戒之锁,禁锢之链……”
黑衣少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窗外。
“快走!”德鲁奥拧紧了眉心,果断地宣布,“我来断后!”
“不,德鲁奥,你现在没有法杖,也没有任何施法媒介……”
“这种程度的咒语,我就算没有法杖也能反击。” 栗发法师语气强硬,“迪亚尔特,带我主离开!——假如你还走得动路的话。”
“在你看来我就那么不济事吗,真令人遗憾。” 迪亚尔特一鞭甩落了面前的几把长剑,拉着梅拉斯往最近的窗户跑去。
他们身后的德鲁奥,纤瘦的身躯挡在那里,像一棵扎根岩层的直耸的橡树,又如一座拔地而起的沉毅的山峦。他双手在空中灵巧熟练地画着魔法符号,土系魔法特有的坚盾一般的防御力量伴随着咒语的吟诵逐渐成形……
迪亚尔特的鞭梢抽裂了一扇落地窗,将梅拉斯先推出去:“往南跑,那里有一个降落场,想办法弄到只骑兽……”
“你呢?”
“……我得回去。丢下晚会的舞伴跑走,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哟。” 迪亚尔特诡笑着,抓住一把漆黑的长发在掌心揉搓,“你还不走?等我吻你吗?”
梅拉斯用力扯回长发,转头跑了。
迪亚尔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吐出一口长气,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一道剑光刺来,他狼狈地就地一滚,感觉全身虚脱,握着长鞭的手臂重逾千斤。“法师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喃喃自语着,勉强又闪过几道剑光,黑色礼服豁开了长口子。
“迪亚尔特!你这轻浮狂妄的混蛋!大脑发育不均衡的人类白痴!”黯精灵法师怒气冲冲地骂道,“我把我主托付给你,你滚回来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非常愿意尽快离开这鬼地方——”肩膀上又一道口子,露出了内中雪白的衬衫,“所以你不觉得应该再加把力吗,亲爱的万能法师?”
一束冰箭射在了削向迪亚尔特的骑士剑上,将它弹上半空,精灵用听不懂的语言狠狠嘀咕了几声,不过迪亚尔特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赞美的话语。
“——费伦特王不见了!”
“你还猜不到吗,他对我们可没什么兴趣——他去猎捕‘高傲的天鹅’了。” 迪亚尔特疲惫地喘着气,懒洋洋地说。
“该死,我们不能再被耽搁在这里了!迪亚尔特,你偶尔也做点有用的事吧!”
“我在做啊。”雷鸣团长翻身滚进一张铺着长桌布的餐桌底下——那里挤满一位吓软了腿脚的胖夫人,正在瑟瑟发抖。他彬彬有礼地吻了吻她白面团似的手背:“亲爱的夫人,可以把你那硕大的黑耀石戒指借我用一下吗?当然,我不能保证一定会还你。”
一枚闪着幽暗光泽的戒指飞进了法师手里,他用指尖挤压了一下,然后说:“小了点——不过成色不错,应该没问题。”
刀光剑影与法术轰炸中,德鲁奥重新布下一个半球形的防御壁,开始在宝石上专心地画一些复杂至极的咒文图案,指尖划过的痕迹在空气中发着淡淡银光……随着咒文的逐步完成,他的脚下出现了一圈图案相应的魔法阵。
“靠近我,迪亚尔特!”
“乐意之至~~”团长拖长了声调回答。
“时光与空间交集,巨轮与钥匙密合——该死的人类,不要把手勒在我的胸口!我喘不过气来!”
“咒语、咒语,亲爱的法师。”
“……穿越时空的界限,将吾等身体与意识传送至指定之处——开启星辰之门!”
正在小树林中奔跑的梅拉斯只觉脚踝上被什么一扯,摔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嘘——”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感应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力量场,非常配合地一动不动,屏住呼吸。不久后,一串充满质感却轻捷的脚步从灌木丛外经过,稍微停留了片刻,往南面而去。
对方依旧纹丝不动,似乎在谨慎地确认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了手掌。
“多谢……”梅拉斯大口呼吸着空气,“我不知道原来一直被奥斯卡追踪着。”
对方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谢什么,我只不过不想欠你人情。另外,我还等着问你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额饰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拉斯微微一笑:“在这之前,至少先交换一下名字吧,‘鼹狐’先生。我叫梅拉斯。”
对方的身体紧绷了,很不情愿地回答:“卡法雷利!”
“那么,卡法雷利,” 梅拉斯拉起他的手,感觉对方稍显单薄的手掌在自己手中瑟缩了一下,“一起逃离这里吧。然后我会将关于这个额饰的一切,全部告诉你。”
少年将脸隐藏在黑暗的庇护之中,看不清神情,挤出了几句“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之类的嘟囔后,不再说话了。
“不能再去南面的降落场了,奥斯卡一定在那里守株待兔。我们到塔楼去,那里墙壁的夹缝里有一条通往城门口哨卡的密道,是以前为了安排隐蔽侦察岗而挖的。”
“这是军事机密吧,你怎么会知道?” 卡法雷利怀疑地盯着他,语气中充满了要求的意味。看上去他已经很习惯发号施令了。
[简直就是戒心重重啊,这孩子。]梅拉斯无奈地微笑了一下:“因为我在这座城里已经生活了一千五百年了啊。”
“——不准跟我开无聊的玩笑,梅拉斯!”少年怒吼道,并刻意压低了嗓音,使之听上去更具威胁性。
“好吧好吧,我们不急,反正密道没有长腿——可是奥斯卡长了两条。”
“……那你还不快走!”
“梅拉斯!你没告诉我密道的出口是在城门口——上面的城墙顶端!”黑衣少年愤怒地咆哮。
“啊,我以为你会想到。” 梅拉斯暗地叹了口气。[真是一点就炸的脾气]。
“我是不是还应该想到马上长出一对鸟翅膀从这座高得见鬼的城墙上飞出去?!”
“小声一点,卡法雷利,我们这是在逃命。”难道你没发现你的声量已经大到足够吸引奥斯卡和那一大队近卫军从另一边城墙上赶过来了吗?后面那一句梅拉斯没有说出口,因为追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了。
“看来可以收网了。” 奥斯卡愉悦地冷笑着,“只要抓住了天鹅,其他小动物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自投罗网吧。”
卡法雷利上前一步,从腰间拔出了锋利的细身剑指向对方,深蓝色的眼睛杀气腾腾地燃烧起来。“做什么白日梦!不管是我,还是梅拉斯,你谁也别想抓到!”
“你以为你还能伤到我吗,除了偷袭与盗窃之外一无是处的小老鼠?”
卡法雷利的脸上涌起了砖红的色块,剑尖像蛇信子一样嘶嘶地抖动着——“不要!” 梅拉斯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在对面那个男人的殷红双眼中,清晰地看到了一种噬血的、征服的欲望,一种将一切置于股掌随意摆布的快感……“不要冲动!”他又叫了一声,感觉少年纤细的手臂在自己的钳制中激动地微微颤栗,仿佛内中的血液正沸腾地冒着泡泡。少年全身燃烧着怒火,但他毕竟还是停住了扑上前去的身势。
“哦,现在叫‘梅拉斯’了是吗,看来你那博爱的魅力比起从前有增无减了啊,就连凶暴粗野的老鼠也训练得很好嘛。” 奥斯卡漫不经心地讥讽着,故意撩拨着那团一触即发的怒火。
卡法雷利猛地挣开了梅拉斯的手掌,仿佛那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的剑尖抖出了一道寒气逼人的弧线——
空气中突然泛起了淡淡的荧光,那像涟漪一样荡漾着的魔法波动是那样令人熟悉和安心,梅拉斯盯着身旁扭曲了的空间罅隙,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卡法雷利!”他严厉地叫道。趁着少年一愣神的工夫,一把将他推进了空间罅隙中,而后看着那道裂口犹如饱食的兽嘴逐渐闭拢。
“好了,奥斯卡,”他愉快地微笑,“你要对付的只有我一个。”
奥斯卡仿佛被噎住了一般,嘶嘶地吐出口冷气。那种混合着愤怒与憎恨的神情又一次在他脸上层层堆砌起来,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你把那个素不相识的小鬼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就因为他是什么狗屁创神意志选中的寄宿者?!”
梅拉斯点了点头,旋及又摇摇头:“哪怕他不是力量寄宿者,我也会这么做。奥斯卡,那是一条年幼无辜的生命,不该受你愤怒之火的波及,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的性命比他高贵。”
“呵呵呵……” 奥斯卡低沉暗哑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凄厉,“不管我再怎样努力,你仍旧是那个‘银色之月’,那个忠诚于创神意志的贤者吗?”他抬起肌肉扭曲的脸,一双血色双眸镌刻着疯狂而绝望的幽光,“既然这样,”他缓缓拔出配剑,“既然已经无计可施……只好毁灭这个虚假的躯壳,为了——”一剑劈了下来。
梅拉斯侧身一避,躲开了剑锋。
又一剑。
衣袍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再一剑。
肩膀上血如泉涌。
[奥斯卡,他真的想杀了我……] 梅拉斯想。伴随这个念头而来的,竟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模糊而无谓的忧郁,一种仿佛已经沉积了千百年的,无处置放的悲伤……
“……梅拉斯……”
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幻觉一般漂浮不定。
“梅拉斯……”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呼喊,从城墙下面,穿透一切似的向他逼近。
“梅拉斯!”
又一声高喊。他踉跄地趴在墙头,看见高高的城墙下,火把光晕中跳跃着的热烈的红发,以及那一双向他大大展开的臂膀。
“跳下来!梅拉斯!”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那个总是在我最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那个总是一副满不在乎、懒洋洋的表情,散漫浪荡地肆意活着,开着低俗无聊的玩笑,灵魂既不纯净也不正直——却比任何人都温柔可靠的人?]
“梅拉斯,相信我!我一定能接住你,相信我!跳下来!”
[我相信你……比任何人、任何人都相信你——]
梅拉斯张开双臂从高高的城墙上跃下,风撩起他漆黑的发丝,如同一只滑翔在夜空的黑色夜鸢,自由地,任性地,无拘无束而又满怀牵挂地,飞向等待着他的怀抱。当他终于落入那个怀抱时,感觉像一个半圆拼上了另一个半圆、一个齿轮嵌进了另一个齿轮,像清流溶入清流、火焰融入火焰……创神啊,他就不能想出更恰当点的比喻吗?[如同曾经被迫分成两半的一颗心,现在终于完整了。]他的心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不,还不是完整无缺。]他阴郁地想。回头眺望城墙之上,那一道如雷电利剑的沉痛目光让他的灵魂无法抑制地颤抖。[……为什么?我的灵魂有一种不被满足的疼痛?现在的我——我的心应该已经完整了不是吗?]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你受伤了?严重吗?”紧抱着他的红发剑士忧心忡忡地检查着,撕下一条布料包扎他染血的肩膀,“最好还是赶快治疗一下……梅拉斯,你忍一忍,我们这就回去!”
扬起的尘土与马蹄声中,一个声音在他身后高高的城墙上绝望地嘶喊:“……他会杀了你!”
这声音从一个遥远的天际传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天际,[……谁会杀了我,这一点也不重要了……] 梅拉斯模糊地想,被一种亦幻亦真的疼痛与快慰包围,意识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