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欧阳少恭]平生意气》钟离陌

46、第 46 章

　　却说天上一日，地下经年，白木在天界片刻之间，人界风波再起。先是崖州、方仓、平稷等几处魂魄聚集之地遭到破坏，附近偶有恶鬼流窜。几日后，琴川居民又听闻，邻近屏间一地发生惨案：一男子捧一把焦尾，于闹市中端坐抚琴，竟日不绝，以至于鸟雀聚集，鲤鱼频频跃上水面。那天的晚霞似乎也有所感，显得异常绚烂，柔美的霞光照在那男子脸上，惊艳不可方物。屏间小镇，百姓从未见过这等人物，口耳相传，男人们放下农活，少妇们离开织机，商人关闭店门，一时间万人空巷，观者如堵。夕阳没入山头的一霎那，华彩骤然黯淡，琴鸣顿止，那男子脸上神色一凛，自背后拔出赤红宝剑，登时火焰腾炽，血色喷薄，全场一片死寂。据当时在山上玩耍的孩子追忆，那天屏间上方有白色光亮飞往同一方向。而那男子则绕过尚在淌血的尸体，从容离去。

　　千觞听到传言，心知这仅仅是个开端，往后发生什么，难以预料。即便岳山果真能置少恭于死地，他也等不到一月之后了。兰生新婚燕尔，两家家事皆是纷繁错乱，而他一身担当，俨然一家之主的姿态，无论如何脱不开身。千觞遍寻敖岸不至，只得孤注一掷，独自上路去寻找少恭。他匆忙别过兰生，赶往屏间，路上又听说另一件事：兹水在兹角段决堤。明明是冬季枯水时节，兹水却突然决堤，分明有人故意为之。千觞赶到时已晚了一步，平地水淹三尺，洪水退去，兹角一地鸡犬不留。对岸百姓提起，决堤当日，兹角上方有白色光芒飞舞，向一处聚拢。

　　“可恨！不想少恭这么快就启用玉横，还以为巽芳牺牲自己，至少能拖住他十年八年。”千觞赶到青玉坛，早已是人去楼空，门下弟子无人管束，尽数散去。坛中名贵摆设、稀有丹药，被洗劫一空，四下不见人影，只余鸟粪兽毛。他只得再次踏足青龙镇，恳请向天笑兄弟搭乘他至蓬莱国。蓬莱新落下一场大雪，积雪覆盖累累断垣，雪地平整如新。千觞以腾翔之术在蓬莱上方巡视一周，却连妖兽的足迹都没有发现，更甭说人的了。最后的线索也已作废，千觞努力回忆少恭说过的每一句话，尤其是他对各地风土人情、自然地理的评价，希望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却如大海捞针，毫无线索。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少恭。少恭生命中大段大段的经历，都是他不知道，也无缘分享的。少恭对他而言，像一个谜，剥开了一丁点儿，透出些许馨风，而后面广阔的花园则是他渴念却又无法触及的。

　　返航之时，恰逢望日。千觞晕船晕的厉害，对细小震荡也十分敏感，便问向天笑是否遇到风浪。向天笑解释道：“尹兄弟不在海上走，怪不得不知道。‘初一十五涨大潮’——每逢朔望，风浪是比平时大些。”延枚接道：“船家都说，是月亮将浪头吸过去了。到月落自然平静。尹大哥若不是舒服，就多睡会吧。”千觞点点头，自回房中歇息。他胸口烦闷，直欲作呕，合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踏实。睁眼时天已大亮，日光透过头顶水膜洒下来，经过层层折射，在流动的海水中荡漾着。

　　千觞扶额道：“哎哟，向兄弟，月亮落了，怎么晃得还是这样厉害！我快要受不了啦。”

　　向天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寻常渔船逢朔望不敢出海，也只有老子的沦波舟结实。你忍着点！”

　　延枚扯扯他衣袖：“大哥，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平常遇到潮汐，我们迎着浪头开船，船身一上一下地颠簸。今天怎么却左右摇晃？”

　　向天笑忽然一拍脑门：“是啊，老子怎么没想到。到底是你这小兔崽子脑瓜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