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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想倾覆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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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静极了。
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他看。
复杂华丽的素色刺绣越摇越近,终是来到我面前,袖子在我眼前一挥,顿时挡住洒落在碗里的光线。
我装不知情,继续吃粉丝。
他轻笑出声,连停都没停,越过我,直径走到最角落的位置,气定神闲的坐下。
我听见店里的人倒抽气声。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无他,接着装。
快速的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桌上留了几文钱,拍屁股走人。
不露痕迹的走到门口,一路听着羞涩的姑娘动情的唏嘘,他真好看。
我一脚已经迈出门外,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低头,手里把玩着小倌的那根簪子。
我悻悻地又迈了回来。
我在门口盯着簪子,踌躇来踌躇去。
那人吃完了第一碗鸭血粉丝。
他第二碗也快吃完了。
直到身后突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踉踉跄跄迈了好几步上前。
那人闻声抬头,漆黑的瞳孔让我瞬间打个寒颤,那目光死死盯着我身后。
我下意识避开那凌厉的眼神,东瞧西看,这才发现,小小的鸭血粉丝店其实早是人满为患,不过在那人面前空了好一大片。人们把他围在空牢牢的角落,出场人物很齐全,什么这派那派的人物,独行侠,买卖消息的应有净有。
店还是静得要死。那人还是盯着我身后看。
凌厉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
终于一个白衣飘飘的人从我身后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做个揖,道:“公子,在下棋天高,在京城不曾见过公子,敢问兄台是。。。。?”
“天倾派。”
我一震。
“天倾派?在下学识浅薄,不曾听闻,望公子赐教。”
“棋二公子不必急,三两日后我自会拜访。”
“公子如何称呼?”
“姓莫,单字砒。”
那人边说把簪子插在发上,我寻思,这怕是要打起来了,是非之地不宜停留,万般不舍之下迅速退出门外,走远前隐约听见那人说,在场的诸位在下都记住了,必然指日拜访。
这一路走的恍恍惚惚的,满心都是那根血红血红的簪子。
当初小倌拿簪子压酒钱时,我还嘲笑你身上怎么竟是些秀林姑娘用的东西。他竟竟怔怔瞅我,然后笑颜逐开,他说,天倾说的极是啊。
那天他喝了许多也说了许多,我却单单只记住这一句。
走过人群,走过街角,愈走人愈少,东拐西拐就不知走到了何处。
晕晕忽忽就撞在一个人身上,我慢吞吞道见谅,然后就看到了一袭青衣,袖口花纹甚是华美。
我郁闷了。
那人说:“陆天倾,我在此给你陪个不是。”
我故作镇定看着他。
“这簪子我喜欢。”那人取下了头上血红色的簪子,满是不舍的反复看了还几遍,才将簪子放在我手中。
“只可惜,我要不起。”
我还揣摩着这话的意思,那人已是单膝跪地。
“主子,在下莫砒,自今日起任主子差遣。”那人之前的笑意张狂凌厉神色一扫全无,面无表情,一本正经。
我立即把他拽起来,我说公子你别给我折煞了,陆天倾我无德无能尚未经事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短促哼了一声,起身给我插上了簪子,慢斯条理道,不想知道那个小倌是怎么死的么?
我猛一把推开他,一脸惊愕。
“什么小倌!”
那人呵呵笑了,他说簪子不就是他给你的么。
我瞠目结舌。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我,顿了顿,他才道,那小倌是我的前主子,他把簪子给谁,谁就是我的主子。
我哼哼,之前簪子还在你手里呢。
莫砒叹了口气,他说,簪子认主子,它因你成血色,我可无福消受,会死人的,这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你能插这簪子,除非。。。。
莫砒眼睛眯了起来。
他说,除非你死了。
我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莫砒笑了,上前一步。
他说,陆天倾,我会助你完成大业。
他说,陆天倾,我会让你倾覆天下。
他单膝跪下,垂头,称我为,主子。
说实话,我动心了。
于是那个把棋天山揍得稀里哗啦的人就这么成了我的手下。
这一年,我十七,莫砒二十一。
那天晚上,我们俩把酒赏月。
当我问及小倌是怎么死的,莫砒一脸正色说,不是毒死的么。我怒了,没有内情么?莫砒冷笑道,内情不应是主子查出来的么,我一奴才能做些什么。
我被噎的死死的,而后便意识到该死的莫砒话中有话。
我们自斟自饮了良久。
喝到神色迷离时,莫砒只言片语说了说身世。
莫砒跟着小倌时只有十三岁,陪着前主子在秀林呆了两年,做些杂务之类的事宜。莫砒得意的说那时自己还不是这般好看,也亏得平凡,不然不定就被当做狎昵娈童不知许给哪个有钱人家。
我一脸不屑。
后来小倌随棋天山而去了,莫砒便托给了一山中隐士习武练功,如此,六年。
很久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了衣服所掩盖的躯体满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累下的伤痕。才想起莫砒那晚曾淡淡提过,那隐士甚是心狠,鞭笞殴打日日都有。那时我还打哈哈说什么严师出高徒,毕竟你武功不错。那时他冷冷看我,没有接话。
那晚,我曾问,后来你怎么下山了。
他神色倒是轻快起来,师父死了,我就下山了。
我哦了一声,不再感兴趣了。
那天晚上喝的醉醺醺,不知几时才起,晕晕乎乎中猛的记起还有科举,大叫不好,匆匆忙忙换衣服,出门看见欲落的夕阳,我心里涌起一股惆怅。
莫砒就站在我旁边,递给我一碗醒酒汤。
我推开汤,低低的说我不想喝,然后回到屋子里,倒在床上,闭上眼,满心都是爹娘失望的神情。
那时我还不知,爹娘早已被莫砒潜送到某村落,保护起来。
我还不知,昨天莫砒如此张扬,早已被江湖各色人马盯上,暗杀收买的人来了好几批,统统带伤而归。
我还不知,不动声色之中,莫砒把我暴露在全江湖中,各种密探眼线查着我的来历,然后谣言四起。
因为凭空出现个高手重创赫赫有名的棋天山。
因为莫砒一句“天倾派”。
因为我叫陆天倾。
本是被淡漠的预言重新提起,在我昏睡的一天,世间早已传言四起。
倒是棋峰派出奇的沉默,一副世间太平样子。
莫砒不卑不亢的来到我面前,说:主子,喝汤。
我心情不好,一手打翻了碗。那碗碎的很好听。
莫砒也不生气,他说,主子,那在下告退了。
听他的脚步都走到门口了,我气不过要问他怎么不叫我起床,还没等我说,莫砒转个身突然开口了,一本正经的,他说,我今日替主子科举了,主子不必挂心了。
我被噎了回去。
然后我很没风度的问:“难不成莫砒你还会易容?”
莫砒哼了一声,主子抬举我了,只是主子这张脸还不够出名,我随便画个妆去的。
我被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