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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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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光透过软烟罗的窗纱透进来,给室内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蒙胧的绯红,处处露出蚀骨销魂的柔媚。胤禩斜靠在软榻上,满含眷宠的眼神恋恋地胶着在蓁蓁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睡脸上。她象只小猫一般蜷缩着睡在他身边,几缕长发凌乱地挡住柔嫩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透下一片阴影。沉睡中,她的嘴角竟然还弯弯地向上翘起,仿佛带着隐约的笑意。他轻轻伸手帮她把发丝拂到耳后,揉揉双眼,竟有些哑然失笑。自己是怎么了?已经这样痴痴地凝望了她大半夜,可是竟然还舍不得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
甜蜜中带着苦涩,就不会甜得发腻;苦涩完全浸入甜蜜之中,竟变得清奇无比。两下糅合起来,使他们的恋情超出一切世俗的情爱而深入心底,沁入骨髓。和她在一起,带给了他彻底全新的体验。他以前在宫中、在府里与宫女、丫鬟偶然为之的放纵胡闹完全不可与之同日而语。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叹,抬头看看纱窗外渐明的天光,蹑手蹑脚披衣下床,静悄悄走出毓景阁。穿过花园,在连接他那进院子的影壁前,他竟意外地看到常顺张着头,带着焦急和小心向园里张望。
“常顺,这大清早你鬼鬼祟祟在这儿张望什么?”他笑着斥问了一句。
“主子,您可回来了,白让我在这院子里担了一宿的心。”常顺看到他,紧张的神色似乎放松了一些。可是当他走向前几步,看到胤禩沉醉的红晕迟迟不肯褪去的面容;含着柔情、留着倦意的水汪汪的双眸;被无法掩饰的欢乐牵动着的微微颤动的嘴唇;还有眉目间那出人意外的几分妩媚,顿时心中一凛,连脚步也有瞬间的迟疑,又不由自主向花园深处张望一下。
“你瞎操什么心,我又没出府,还能有老虎把我吃了不成。”胤禩发出一阵轻笑,扬起双手伸个懒腰,又大大地打个哈欠,领先走进了院子。
虽然几乎整夜未睡,可是胸中奔涌的激情掩盖了他的困倦,让他小憩一会的打算也落空了。辗转反侧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入睡,索性披衣下床,走进了书房。常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他在桌边坐下,不等吩咐,就拿起墨在端砚上磨了起来。一切准备就绪,他却看到胤禩盯着面前未临完的字陷入沉思中,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笑容。过了一会,他才心不在焉地提起笔,沾饱了墨,在纸上随意写起来。
“钿合金钗私语处,算谁在,回廊影下,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金丝帐暖牙床稳,怀香方寸。轻颦轻笑,汗珠微透,柳沾花润。云鬟斜坠,春应未已,不胜娇困。半欹犀枕,乱缠珠被,转羞人问。”
他突然顿住笔,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写下了如此香艳的词句,脸倏的涨得通红。他心虚地抓起面前的纸,不敢看身边的常顺,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常顺小心翼翼地审视他一会,才低下头问:“主子,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吧。”
他扔下笔,抬头看看窗外的天光,才收住笑点点头说:“快去备马吧,我竟差点忘了进宫的事。”
胤禩入宫给额娘请安之后,又因为内务府的些许杂事耽搁了些时候,回到府里已近晌午。他强忍了一个上午的渴望和冲动变得更加强烈,步履匆匆直奔毓景阁而去,仿佛那里有个巨大的磁场在牵引着他的脚步。直走到竹帘外,他却突然停住脚步,有些胆怯,也有些犹豫。
春桃看到他,急忙走过来打起帘子,正要开口请安,见他把手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声,连忙噤声不再说话。
胤禩轻手轻脚走到隔开里外套间的珠帘边,透过细密的缝隙看到蓁蓁正坐在窗前,对着面前的胭脂粉盒和铜镜发呆。他握了握双掌吸口气,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珠帘发出的一阵清脆的悉嗦声惊动了蓁蓁,她回过头看到是他,有些心慌也有些不自在地急忙把头转了回去。
他慢慢走到她身后,望着她映在铜镜中的俏丽的面庞,忍不住又浮起了一丝笑容,把辫子甩到脑后,摇头晃脑地轻声吟哦:“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仍然沉默地背对着他,可是镜中的脸却越来越红,红得格外惹人怜爱。过了一会她才低沉地嗫嚅道:“胤禩——”
“呃——”他急急地打断她,咽口唾沫润润发干的喉咙说,“你这个小懒虫,是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胤禩——”她带着些无奈在镜中凝视着他。
“呃——”他再打断她,“一会和我一起到前院用膳吧。”
“胤禩——”见他不再说话,她又低声开口了。
“呃——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猜猜是什么?”他再一次打断她。
她索性转过头来,直直地望向他,“以后总不能我一开口,你就找话来打断我吧。”
“不听,不听。如果是要离开的话,我不想再听。”他赌气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把她的辫梢拿在手里揉搓着,别过眼光看着帘上的串串珠串幽幽地说,“难道经过了昨天,你还要和我提回去的话吗?不可能,你是我的女人,我决不会放你走。”
蓁蓁也叹了口气,有些怔忡地看着他。过了不知多久,她才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象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他问:“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惊喜吗?是什么?”
他有些出乎意外地把眼光转回她脸上,象是不敢相信地凝视着她,惊喜地发现她眼中的迷茫和犹豫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坚定似乎说出了她一生的承诺。
他心底掠过一股没来由的感动,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含着满怀欣喜说:“我带你到西郊的潭柘山住几天,那边要比这京城里凉快许多,不仅山上的景美,还有岫云寺和戒台寺两座皇家寺院,都建得气势恢弘,而且香火旺盛。”
“潭柘山?”她疑惑地看看他,“和戒台寺在一起的不是潭柘寺吗?”
“什么潭柘寺?这岫云寺可是皇阿玛亲赐的名字。我已经派常顺带人先过去安排了,我们吃过饭就出发,好不好?”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当然好呀。从那次秋天围猎以后,我还没有出过远门,早就憋闷坏了。”她被他的兴致感染,多少冲淡了些赐婚带来的烦恼和忧虑,也变得兴奋起来,“虽说潭柘寺和戒台寺——不,是岫云寺和戒台寺我以前都去过,不过那毕竟是三百多年后的事了,真想看看它们现在的样子,看看皇家寺院是怎样的声势。对了,我记得戒台寺有很多千姿百态的古松,现在就已经有了吗?”
“当然有啊,十大奇松,早就闻名天下了,到时保管让你看个够。”
“可是你怎么会有时间离开京城呢?”她又看看他,心中突然冒出了疑问。
“当然是想带你散散心呀。趁现在皇阿玛巡游塞外,偷两天懒也没关系。”他爱抚地在她肩上轻拍两下,看到阴霾逐渐从她脸上散去,直感到无比欣慰。
“胤禩——”她傻傻地望了他一会,忽然垂下头幽幽地说,“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假如有一天突然失去你,或是你喜欢上别人不再睬我,我在这里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傻丫头,又说傻话了。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辈子。”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诧异地发现她的双眸竟然浸在一层水雾中。“你怎么哭了,蓁蓁?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虽然我不能让你做明媒正娶的八福晋,可是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娶你,娶你做我的妻子。”
虽然见他误解了自己的隐忧,可是蓁蓁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是用手背抹抹眼睛,牵牵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他怎能知道她悲哀的是那结局,她无法挽回、无力挽回的结局。虽然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是这宿命里的一个偶然,一根乱线,可是卑微渺小如她,又怎能改变早已注定的一切。在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如他一样对未来茫然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