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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中秀 ...

  •   尚且不知这位仁兄大名,我暂且称他百里,百里抬臂搭着我的肩膀往前走:“昨日还和老楚说你,你小子近年也混出了名声。”

      很明显他与秦绶是好兄弟,我叹气,没说什么。

      百里说:“记得小时候老楚与你的比试么,我看他近日一直在练功,定是安心要败你了。”

      我被这话吓得一颤,脚步开始放慢。

      百里笑瞅我:“小秦?”

      理论上讲,现在的秦绶绝对不适合打架,我有点头疼,马上问:“他人呢?”

      百里收回视线继续带我朝前走:“回到这里,他还能在哪。”

      问题被踢回来,我当然不知道。

      所幸百里没留意,他接着说:“我们也是前些时候才遇到,正好一起回来,路上听说你出事,老楚就要去越江找人,我说你小子命大,果然。”

      听他这么轻松说来,再设想当时的情况,我感慨了,秦绶这两个兄弟很够义气。

      我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百里失笑,重重拍我的背:“看得出来。”

      .

      一株近三十米高的老树下,有个紫衣人背对这边站着,个头比我们略高点,左手执剑鞘,右手执剑,剑锋被阳光映得雪亮,他似乎正看着剑,在想什么事情。

      百里带着我过去。

      剑出,腾空,归鞘,所有动作瞬间完成,快得难以形容。

      想他削我估计也就用这点时间,我开始担忧。

      他显然已发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看着勾肩搭背的我们皱了下眉。

      这位仁兄年纪与百里相仿,二十几岁,整张脸极有轮廓感,眉锋有如刀削,目光冷静,冷俊的脸加上紫色的优雅,相得益彰。

      我们走到他面前,头顶才纷纷飘落上百片树叶。

      夕阳下,落叶纷飞,若来的是女人,这场初见会相当浪漫,可惜我不是,百里直接将我丢到他面前:“你看这小子是谁。”

      知道他两人是秦绶的兄弟,我也没再客套:“楚师兄,是我,多年不见。”

      他只看我一眼,点点头说:“回来了。”

      “小秦回来,你就不能多说两句?”百里道,“我们几个都十多年没见了,总算又有今日,走,下山喝酒。”

      “不去。”紫衣仁兄毫不客气拒绝,转身。

      百里显然习惯了他的态度,示意我:“我们去。”

      我一听不对,好不容易花两天工夫爬上山,还没坐过,你又要我下去?再想到将来还得爬上来,我连忙说:“楚师兄不去,就改天,改天吧。”

      百里说:“今日就今日,改什么,他从来不去,要吗你留下来跟他比划。”

      我马上说:“走,喝酒。”

      “就知道你小子一回来,我不会无趣。”百里笑着扣住我手腕,我不由一愣,好在下一刻他很自然地松开了,改为搭上我的肩,带着我往山门处走。

      .

      有内力在,走路原也轻松,我们并肩走下百步石级。

      我望望天色说:“时候不早……”

      百里说:“你轻功有多少长进?”

      我咳嗽,开始后悔应该留下跟那位楚仁兄比划。

      “早知道你小子不敢在我跟前耍轻功,”百里一把将我丢出去,“让你见识见识,我最近从影门偷来的过云步。”

      入夜,四圣山脚极为热闹,酒肆青楼齐全,此地说是镇,规模丝毫不亚于路上那些小城,我猜测是因为有百炼门的缘故,这一带治安良好,百姓自然而然就聚集过来,更促进了人口流动。

      百里与我走在街上,神态悠闲,似乎并未起疑,我却感到相当狼狈,想我用了两天爬上山,这哥们带着我一路踩树跳崖只跑了不到半个时辰,轻功果然高极。

      “你究竟惹了谁?”

      我表示不解。

      “荥阳王越江宴上的事,”百里斜眸看我一眼,“不要告诉我,真的只是个女人在报复。”

      我斟酌片刻,说实话:“我不知道。”

      百里没有怀疑:“那人对你下手,背后的缘故必不简单,你回来的消息一传开,他们或许很快就会再动作。”

      我也正愁这事:“只要我留在百炼门,他们该不能怎样。”

      百里点头:“以你的武功,如今又有了防备,他们未必敢轻易动手。”

      问题是现在我武功尽失,我有苦难言,正迟疑着该不该信任此人,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几道黑影闪入街角阴影,那种被监视感又浮上心头,我警觉地停住,待要扭脸去看,百里已伸臂搭住我的肩:“就这么喝酒,料也无趣,我倒有个去处。”

      我顿时一愣,接着便听他低声说:“他们似乎并无下手的意思,先看着。”

      我迅速明白过来,顺着问:“师兄有好去处?”

      “近在眼前,”百里放开我,以下巴指前面,“你小子喜欢的地方。”

      看到“林中秀”三字,再看到门外的景象,我忍不住咳嗽。

      这种邀请是某种程度的友好表示,毕竟秦绶兴趣就是女人,说不定这是他们的共同爱好,然而我不是秦绶,我是伍郝,受过二十几年红旗教育,虽说对上床无所谓,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嫖倡行为还是让我迟疑了下。

      确定这里没有什么扫黄组,我倒也不打算拒绝,跟着走几步,忽然想起一事:“我才被师叔教训过,再犯恐怕会有麻烦吧?”

      百里说:“门规是有这条,你在外面无妨,回到百炼门,掌门师叔自然要管教。”

      我停住脚步:“那我们这么进去,会不会有问题?”

      百里也停住,想了想说:“师叔一向信任我。”

      我放心了,继续走。

      百里说:“我不会有问题,你我就不知道了。”

      我马上转身:“那我回去了。”

      这位仁兄有特权,我却禽兽名声在外,好不容易继承点内力,还打算在这江湖上混个名堂,不能就这么夭折了。

      百里大笑:“别,进去看看,不坏门规不就是。”

      你寻乐让我去看?我拍拍他的肩说:“师兄你真有创意。”

      他含笑点头:“同甘共苦,我也就陪你看看,喝喝酒。”

      我松了口气说:“这才够意思。”

      .

      雪衣,人如其名,白色衣裙,轻薄的白色外衫随着步伐轻轻在地上拖曳。皓腕如雪,素面朝天,轻烟黛眉,秋水明眸,目光温柔而绝无恶意,几令人神醉,单柔的身体让正常男人都忍不住想要保护,爱怜。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个女神,不想亵渎却想拥有,林雪衣现身的刹那,我不由自主愣住。

      她并不是让我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的姑娘,我曾经遇见过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子,看着她的眼睛你就不会忍心说谎,我犹豫了两年之后终于打算追的时候,却发现她即将成为我一位哥们的老婆了。

      这是件让我终生后悔的事,它让我明白“先下手为强”这道理在任何方面都适用。

      我发愣的时候,林雪衣已来到我们面前,朝百里作礼。

      百里起身,微笑着介绍:“我师弟,小秦。”

      她朝我略一伏身:“秦公子。”

      我竟有点不知所措,忙站起身答了句“不必多礼”。

      她抿了下嘴,看着百里说:“百里公子今日怎的有兴致来这里?”

      百里说:“我师兄弟久别重逢,想林姑娘琴艺绝妙,小秦亦精通此道,便特地带他来,一闻雅奏。”

      林雪衣果然多看我两眼,莞尔:“稍后雪衣便要献艺,若能得秦公子指点一二,是雪衣之幸。”

      我一听头大了。

      林雪衣吩咐丫鬟:“箫儿,先送两位公子过去。”

      西面楼上设了十数席,每桌摆着美酒果品,已坐了许多人,装束举止皆不凡,想来都是本地有身份的人物,那个叫箫儿的丫鬟将我们引至一处空席坐下。

      小小高台类似勾栏,上设一台琴。

      百里问:“如何?”

      我说:“极品。”

      百里说:“她是清倌人。”

      我说:“看得出来,怎么师兄你没下手?”

      百里笑看我一眼,没说话。

      就在此时,周围谈笑声忽然停止,所有人视线都集中投向一个方向。

      林雪衣缓缓自帘后走出来,至琴前坐定,白纱蒙面,越发如烟里看花,朦胧美好。

      她略略朝这边点了下头,我当然看得出来她在和谁招呼,任何人与百里坐在一起,都难免被其光华掩盖。

      好感归好感,尚未上升到喜欢的地步,我叹了口气,想这秦绶泡妞无数,自然通晓才艺,万一她弹完要我指点,还真不是引用几句诗词就能混过去的,不如借口走开。

      于是我对百里说声“就来”,便走下楼。

      .

      楼下场景远不如楼上高雅,妓女们调笑拉客,也有一名女子合了乐声在台上扭腰慢舞,神情动作却是诱惑居多。

      林雪衣献艺,百里自然不好离席,我此番避开也有目的,路上因伙计拦阻,几乎没有与外界接触,这里正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毕竟许多事都要配合环境进行,假如我在百炼门里问诸如“我师父是啥样的人”“我学的啥功夫”之类的问题,估计那位掌门师叔当场就要黑脸。

      我瞅准个人正欲过去搭讪,冷不防手臂被拉住了。

      “公子好面生,头一次来这里吧?”一名长相还算标致的红衣女望着我笑。

      我顿时头疼了,来不及说什么,另一名翠衣女也贴上来:“公子仪表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公子贵姓?”

      “今晚我们姐妹两个伺候你好么?”

      美女猛于虎,我差点没被雷倒,然而进了这地方,就自动和色字挂上了钩,再要表现人品未免虚伪。

      我只好拒绝说:“不用不用,我还有事。”

      “公子有什么重要事,到这儿来办?”两女吃吃笑着,将我强拉上楼往房间走。

      我心道不好,还被跟踪着呢,外面人多,万一进房间被弄死了太吃亏,于是我伸臂左右拥住她两个,笑说:“我今天果真有急事,过两天一定来看你们。”

      红衣女撇了小嘴:“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来,让我们姐妹白惦记。”

      “怎么会,”我拾起那纤纤小手放到脸上,“我若失信,你便打这里好不好?”

      可能见我表现像正常禽兽了,她就用那手不轻不重捏了下我的脸,笑啐道:“哄我呢,人都不见我哪里打去?”

      我自袖内取出两张银票:“先把它留在这,放心了么?”

      这时代的姑娘还算单纯好骗,她二人果然欢喜地接了银票谢赏,大约见这秦绶模样还过得去,于是拉着我说“莫忘记”之类的话。

      我都答应,顺口问:“刚才听人说秦绶死了,这秦绶是什么人物?”

      翠衣女惊讶:“公子竟不知道他?”

      我说:“你知道?”

      “北楚南秦中百里,”红衣女笑起来,“我们姐妹虽不是什么大侠,不懂江湖上的事,可我们见识的客人不少,岂有没听过的。”

      我说:“我并非江湖中人,不甚了解。”

      她说:“他们都是百炼门旁三宗的传人,秦绶公子成名在南边,他师父好象是易子风大侠。”

      我说:“有意思,不知他来历如何?”

      她与翠衣女互视一眼,均摇头:“这倒不曾听人说起。”

      我想了想问:“北楚和中百里是谁?”

      她说:“那是楚声公子和百里行公子呢。”

      原来百里全名叫百里行,我正要再问,旁边翠衣女歪着头说:“公子不是说有急事吗,还打听这些闲话,难不成是哄我们的?”

      这地方本不适合谈正经话题,我也没打算问出太多信息,随口问了她两人名字,便顺着走廊绕向对面,准备去找百里。

      走过桥廊,进入另一段夹廊,两边房内依稀传出不雅之声,我轻轻吸气,加快脚步,感慨这江湖就是男人的天堂。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忿忿的,很清脆好听。

      我立即转身,却没看见人影,顿时疑惑不已。

      “笨蛋!”

      弄清声音来源,我连忙仰头,只见一名黄衣少女倒挂在梁上,小脚勾横梁,细腰随之摆动,身体略欠丰盈,轻盈有如飞燕。

      年龄不过十六七,瓜子脸,小尖鼻,那双大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眼尾上翘,我甚至可以想象它们眯起时弯弯如月的样子,目光里有鄙视,却无半点恶意。

      我放了心,作为男人队伍里的一员,我马上反抗:“姑娘,说话要注意。”

      她说:“你根本没打算再来找她们,你骗她们的!”

      我说:“当然,她们先缠我的,难不成非要我答应?”

      她说:“她们多可怜,你不救她们出去吗?”

      我说:“姑娘你故事听多了吧,这么多女人,我全救出去当小老婆?”

      她啐道:“你真是禽兽。”

      我说:“我是秦绶,你怎么知道?”

      她说:“不喜欢还骗她们,不要脸,我要告诉她们!”

      我一听不好,真让那两位姐姐出来,今日肯定脱不了身,打听的事被揭穿更麻烦,我一心想打发她走,索性挑眉说:“好好,我喜欢她们不行么,连你也一块喜欢怎么样?”

      小姑娘果然涨红了脸:“呸!我们才见面,你怎么会喜欢!”

      我笑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花容月貌聪慧过人,我为什么不能一见钟情,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相爱何必曾相识……”

      黑影闪过,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我的笑僵在了脸上。

      “你这油嘴滑舌的混蛋,一看就不是好人,谁要你喜欢!你再胡说,我敲掉你的牙!”她恨恨地哼了声,眨眼不见了踪影。

      小姑娘动作好快,我吃惊之余也放了心,想我五好实在不擅长逗小姑娘,于是摸着半边脸转回身。

      迎面传来抽气声。

      抬眼,只见两人并肩而立,林雪衣以袖掩口,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很明显她被我吓到了。

      表情来不及转换,我带着那个相当禽兽的笑,站在原地沉默,忽然觉得自己相当无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林中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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