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无涯》东宇无意

16、我真的不想离开

　　“然大哥！然大哥！”
　　风无涯惶惶张张地推开篱笆门。
　　正在屋中发呆的澹台羽然听到风无涯的声音赶紧出来，扶住差点摔倒的风无涯，柔声说道：
　　“风儿，怎么了？”
　　“然大哥”，风无涯一脸的惊慌失措，
　　“我今天到镇上买东西，回来时迷了路。路过一个村庄，我看到，整个村庄的人被杀光了，那些牲畜也没放过。”
　　风无涯的声音都打颤了。
　　澹台羽然听到此处也抖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将风无涯抱在怀里，柔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风儿莫怕，然大哥会护你的。”
　　风无涯在澹台羽然的怀里慢慢镇静下来，
　　“然大哥，世道是不是乱了？”
　　澹台羽然揉了揉风无涯的发，叹了口气：
　　“是啊，所以风儿以后不要走太远。”
　　风无涯觉得澹台羽然的话里有深意，而且今天的澹台羽然有些奇怪，少了份仙气，多了份沉重，
　　“然大哥，你没事吧。”
　　风无涯有些担心。
　　多么敏感的姑娘，澹台羽然病没有回答风无涯的话
　　“风儿，你要嫁的是澹台羽然，对不对？”
　　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忧伤。
　　“自然是，风无涯要嫁给澹台羽然。”
　　虽然疑惑，风无涯回答的依然坚定，
　　“风无涯是真心的。”
　　好似担心自己不够真诚，风姑娘一脸的急切。
　　“风儿，如果有一天澹台羽然变得不像澹台羽然了，该怎么办？”
　　澹台羽然的声音带着几分飘渺，无端的让风无涯感到几分凉意。
　　他下巴轻轻蹭着风无涯的头顶，似乎求的一份温暖。
　　风无涯默默倚在澹台羽然的怀里，不敢回答，她也害怕，害怕的莫名。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温暖又湿润，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风无涯背着药篓轻快地走来。自从上次以后，风无涯就再也不敢出去。只在山间采药。
　　风无涯一路哼着小曲，一路想着这几天澹台羽然的反常。
　　澹台羽然这几天很奇怪，总是盯着风无涯默默出神，等风无涯疑惑地望着他时，他只会柔柔地笑。风无涯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还说她是小傻瓜，尽会胡思乱想，还会问她喜不喜欢这山间的生活。一提起着大山，风无涯眉飞色舞，拉着澹台羽然看她在山里采的草药、野菜、蘑菇等。每当这时澹台羽然便会宠溺地望着她，任她又蹦又跳地聒噪，，只是那浓浓的宠溺中带着淡淡的忧愁。
　　风无涯抬头看看天，还有一段时间到中午，先坐下歇会吧。想起澹台羽然的嘱咐，她不由吐吐舌头。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然大哥这几天总时常消失呢。”
　　风无涯喃喃自语。
　　风无涯倚在石头上，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虽然然大哥有事瞒着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是她要找的人，是要伴彼此一生的人，她从然大哥的眼中也看到了这些。
　　世上有人懂你、惜你，人生已然圆满 。

　　风无涯正陷入甜美的梦想中，一阵风吹过，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风无涯一直觉得山里不太太平，总有一些奇怪的事发生。她慢慢靠近，想听清情况，别对然大哥不利。
　　“四皇子，您要以大事为重啊。珍妃娘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您的身上。您一走了之，隐居山林，置珍妃娘娘于何地啊！”
　　一个苍老带着啜泣的声音响起。
　　“母妃她，她还好吗？”
　　温润中夹着痛苦和挣扎。
　　风无涯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惊，然后心渐渐凉了下来。
　　“殿下”，一个大嗓门开了口，“难道您要看着澹台国落入大皇子、二皇子那等奸佞小人之手吗？卑职们跟随殿下多年，除了殿下谁也不服，要是殿下不要我们了，我们就造……”
　　“住口！”一个文雅的声音截住刚刚大嗓门的话，
　　“殿下岂会置大家与不顾，你不要乱说话。殿下，”应该是朝着四皇子说的，
　　“人不风流枉少年，我等理解殿下惜美之心，但是” 话锋一转，
　　“我与殿下相交多年，从未见殿下如此对待一个女子。”这个声音轻而慢，但却总是直指中心，一针见血。不急不躁但清晰明了，让听话的人思后而怕。
　　“子静，你们不准伤害风儿！”澹台羽然愤怒地说道。
　　“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苍老的的声音毫不在意地说。
　　“殿下，您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基业吗？”孔武有力的声音。
　　风无涯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没有她，然大哥也不愿的吧，只是有的路走了就停不下来。
　　“殿下，其实您比谁都明白，那位姑娘的死活全在殿下一人手里。”
　　是啊，然大哥若受到威胁而答应，那她还有一命，若不答应，那她的小命就玩完了，果然……
　　又听那人说：
　　“还有，殿下不要忘了，西览国的那几个村庄可是我们一手设计的，我们已经以此山为据点，方圆百里都有我们的暗探。我们可以在此地扩充我们的力量。我们的计划正在进行，我们一家老小的生死都在殿下的手上。”
　　不紧不慢的声音让听者毛骨悚然。
　　“你们是在逼我么？”澹台羽然的声音低沉而悲痛。
　　“殿下，不是我们在逼你，是整个形势在逼你，在逼您的母亲！殿下，一面是养你育你的母亲，是澹台国的国计民生，一面是这放情山水、携手伴侣的逍遥日子。殿下，您要做个不负责任的人吗？国事、家事和私事，殿下分个清楚啊，老朽拼了老命，望殿下回头啊！”
　　只听见普通、普通跪地的声音。
　　林间一片寂静。

　　春天的阳光如此明媚，可风无涯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原来那些村庄的百姓之死出自他们之手，怪不得那个孔武有力的声音游侠耳熟，因为她也从同一个口里听到另一句话
　　“一个不留。”

　　“风儿，你去了哪儿？”
　　澹台羽然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一看到风无涯背着背篓出现在门口，便急忙走过来仔细看她是否受伤。
　　风无涯看着澹台羽然满脸的担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汇成一句，
　　“然大哥，我采药去了。”
　　“那脸色怎么这么白，遇到坏人了么？”
　　“我，我，我又迷路了，我找不到路了，呜呜”
　　满心的委屈无法出口，全化成泪水流进澹台羽然的怀里。
　　“傻风儿”，澹台羽然不觉松了一口气。
　　风无涯迷路已不是新闻了，她经常采药采到痴迷，忘了记路。澹台羽然又好笑又痛惜地拍着怀里的人儿。他知道风无涯极为聪慧，但偏偏有些大条与路痴，而且也太单纯，单纯啊……
　　“风儿，我”
　　澹台羽然轻轻擦去风无涯脸上的泪水，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们的婚事拖后一下好吗？”
　　风无涯望着澹台羽然：
　　“拖后是因为最近老出现在附近的人吗？”
　　风儿如此敏感，澹台羽然很纠结，
　　“风儿，我不知该如何和你说？”
　　望着泪水冲刷过愈发明亮的双眼，澹台羽然却不会说话了。
　　不说，永远都不要说吧，哪怕糊涂的死掉，我也不愿明白地知道，风无涯默默地告诉自己。

　　附近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时都能听见隔壁的谈话声。
　　看来决定已下了。
　　风无涯不闻不问，也不出去，只待在房间，磨药制药，怡然自乐。

　　春天的夜晚，静谧安然，风无涯躺在树杈上，透过新绿的树叶望着山间湿润的新月。
　　山间乱了，然大哥也越来越忙了。虽然人都在暗处，但风无涯亦然能感受到那种紧张、兴奋和井然有序。没有人打搅她，是不到时候也是不以为然。
　　然大哥，风儿一生别无所求，平生惟愿待在心爱的人身旁安静地生活。你若选择风雨飘摇的战场，我便做那不动的礁石，在你累时可以躺下休息，你若选择那尔虞我诈的宫廷，我便做那温馨的解语花，为你撑起一片轻松的天空……
　　风无涯已暗暗下了决心，她只盼望事情不要太乱了。

　　风无涯望着夜空想着心事，一人低头往树下而来。
　　“皇子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一人自他身后闪出，一向冷静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子静，西览国的军事部署不可小觑。”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要夺得军权，再建军功不成问题。”
　　“而且两国边境上属于西览国的村庄全部清剿成功，西览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嗯，不要小瞧西览国那几员大将，要密切注意。”
　　“是。”

　　澹台羽然来到风无涯的房中，
　　“夜已深了，风儿还没睡。”
　　“没有，我在等然大哥。”
　　风无涯静静地坐在桌旁，桔黄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似真似幻。
　　澹台羽然默默扭过头，抬头凝望天上的新月。
　　“风儿，我叫澹台羽然，是澹台国的四皇子，我的母妃是当今澹台皇帝的珍妃。我的母妃一直希望我能得到父皇的重视。她从小就用心栽培我，为了不看到她伤心的模样，我尽力支撑。可我只想和心爱的人纵情山水，逍遥世间。”
　　澹台羽然苦涩一笑，
　　“直到遇见你，我以为我得到了圆满。谁知我终究无法摆脱我饿身份和责任。”
　　风无涯倒了一杯茶，静静递过去，喃喃自语：
　　“身份和责任吗？”
　　“然大哥，你可知道。我在西览出生，在西览长大，在西览拜师学艺，在西览治病救人，也在西览被人救，在西览被人欺负，也在西览欺负人。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西览，哭过、笑过、恨过、爱过。怎么办呢，那已经是个让我无法释怀的地方。怎么办呢，然大哥？”
　　怎么办呢，心碎了。
　　“我们何其相似，我一生只想和心爱之人共度此生。可你有你无法摆脱的身份和责任，我有我无法释怀的民族和大义。”
　　“风儿，你，你知道。”他还是低估了她，澹台羽然很震惊，西览国已成一片散沙，人人都当她一块肥肉来抢，他也不例外。
　　“是，我知道，”风无涯心中充满无限的悲伤。
　　“我知道你会在得到澹台国的军权后攻打西览。你放心，我不会告密，就算，也没有人相信。我知道，你会相信我的，我也知道你的手下不会。从现在开始，生死各凭本事吧。”
　　风无涯脸上闪现罕见的决绝。
　　“风儿，你怎么不明白，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我不会让你为难，你不用帮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待大事成功之际，我们相守。风儿，你不要想得太多，你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的女子，无论以后会有多少女人，你都是我的唯一挚爱。你要相信我，风儿。”
　　澹台羽然万万没想到风无涯会对攻打西览如此激动，如此坚决。
　　“是，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风无涯已完全失去刚才的镇静和果断，
　　“可是，可是，然大哥，我不能，我不能。”风无涯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怎么说出口呢。
　　“然大哥，我从没奢望成为你的唯一。我要的真的很少，可真难得到啊！”

　　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茶水。
　　“风无涯，你如此绝情吗？”澹台羽然紧紧握住风无涯的肩膀，他从没有如此愤怒过、绝望过，也从没如此失态过。
　　“然大哥……”风无涯同样的绝望。
　　“风儿，这是梦么？”澹台羽然只觉眼前有些模糊，
　　“我梦见我的女孩在桃花林中向我求婚；我梦见我在树下弹琴，她在林中跳舞；我梦见她穿着用我的衣服改制的宽大的衣衫从斜坡上向我奔来……风儿，风儿……风儿…”澹台羽然慢慢滑下，但他依旧努力睁大眼睛盯着风无涯。
　　风无涯紧紧攥住澹台羽然的双手，“是，是个梦！我也梦见我的然大哥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出冰冷的溪水，我也梦见他在树下抚琴抬头微笑望着我的样子，我也梦见他在青青的草地上静静地站着，永远地等着……然大哥，然大哥……”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澹台羽然的面颊上，
　　“然大哥，国家和战争原来真的能使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分离开来。你我在相见，当时物是人非……”
　　风无涯把已经昏迷的澹台羽然轻轻放下。
　　你我何其有幸，在滚滚红尘中遇见彼此，又何其不幸，遇到又偏偏要分离。
　　我想我这一生都会遗憾不能与你相守。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西览？我连最后的一点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西览国的公主呢？
　　谁又知道四处逃生、无依无靠的风无涯，是西览国的第六十五位公主——元流舞。
　　我怎么能站在你的身边，看你攻打自己的国家，即使只是站着，我也不能啊。
　　是，西览国已如朽木，人人得而催之，但推他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你！
　　我可以帮你攻打任何一个国家，可唯独不是西览。
　　虽然我憎恨厌恶西览宫廷的黑暗和腐朽，虽然我诈死离开宫廷，可是我身上留着西览元氏皇家的血脉，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虽然我在宫廷凄苦生活十五年，可是我毕竟是在那里养大的；虽然我是贫贱的风无涯，可我有着公主的骄傲和尊严。
　　战争一旦爆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村中救我的村民，我的无忌弟弟，那年轻的士兵，那一切，我情何以堪。
　　单薄的身躯无力阻止，但我也不能站在你的身畔助威，我不能也无法通知西览国已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那我也决不能助你推翻自己的国家。

　　“殿下，殿下！”一人匆匆赶来。
　　“怎么样，抓到了吗？”杜子静合起折扇忙问。
　　手扶着头的澹台羽然闻声也抬起头来。昨晚风儿的迷药实在厉害，现在还有些头晕。
　　“说啊，刘延度！”杜志静急得站了起来。
　　“没有抓住。”
　　刘延度小声说道，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站在那里像小孩一样无措。
　　“刘延度，亏你跟了殿下那么多年，竟然连个女子都抓不住。”
　　“杜子静，不要忘了，是你布的网。”
　　“你……”
　　“不要吵了！”
　　听到风无涯逃脱的消息，澹台羽然反而出了口气，
　　“你们两个联手都没有抓到风儿。按照约定，从此以后不得再为难风儿。”
　　“皇子殿下，能在我和刘延度联手下逃脱的人岂是一般人，她会坏了我们的大事的。”
　　“是啊，殿下。”刘延度也赶忙附和。
　　“你们不要说了。我相信她不会那么傻的。就算她说也不会有人相信，西览国的人巴不得不知道我们的事。没有人比我和风儿更了解彼此。”
　　澹台羽然的口气里透着无比的骄傲和无尽的落寞，终究为什么要离开呢，风儿？如你一般自在，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情由？
　　杜子静和刘延度相互看了一眼，不在反驳。
　　“子静，延度，如果你们心爱的人儿愿意和你们浪迹天涯 ，你们会怎样？你们放心吧，自此以后不会再有让我牵挂之人了，既然我选择了皇位，我会全力以赴去争取。”
　　风儿肯定会躲得远远的吧，那么剔透的姑娘……
　　刘延度张了张嘴，看着澹台羽然的摸样什么也没说出口。他虽然没抓住风无涯，但是却重伤了她，生死未卜，这不要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