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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愈冷 ...

  •   新皇立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刑期三年以下者,放归;五年以下者,减为三年;十年以下者,减去三年;死刑者,免死,改终生囚禁。

      天恩浩荡,天下人都只道她尊贵洪福,可谁信她会在大婚后第三夜独守空闺,而她的夫君,她的皇上,会只留下一句“朕去听戏”便扬长而去?

      皇后不语,铜镜中姣好的脸湿成一片。

      皇宫深处,皇帝扶额坐在一张沉香圈木椅上,低眉看着台上的人。

      他身着当日他赐他的蝶衣,不施粉黛,眉目淡然,却自然有别样的美感。那般纯粹的美,无雌雄之分,如温玉,如翠石,能教人看得痴了。

      皇帝皱眉,明明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在戏台上怎么就能如此大放光华?好像,那才是他的真正的模样。

      “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

      “深感陛下情重,今夕之盟,妾死生守之矣。”

      “长生殿里盟私订,问今夜有谁折证?”

      “是这银汉桥边,双双牛、女星。”

      方罢,扮李隆基的陈霄只见面前之人声泪俱下,那凄楚的模样,叫陈霄一时竟不知站在眼前的是花衣辰还是杨玉环。只晃神了刹那,陈霄便惊觉此时处境,今日被宣来与衣辰对戏时老是心神不宁,柳湘还说是自己多心,如今果然出了事!他虽不知衣辰为何落泪,却已扑通地跪倒在地,对着皇帝急切地道:“奴才该死!”

      皇帝摆摆手,示意陈霄退下,见陈霄下去了,才对花衣辰道:“过来。”

      花衣辰缓缓地走到皇帝身前,原已将止住的泪水在被皇帝拥抱的刹那又放肆地涌出。

      皇帝低下头,吻着他的泪,道:“衣辰,你真脆弱。”

      花衣辰抬起眼,在望见皇帝幽深的眸子时,如堕入深渊,飘飘然,不知所以。

      “你的泪,是了因为李隆基和杨玉环,还是因为爱新觉罗•玄昱和花衣辰?”

      花衣辰抱紧了皇帝,他能感到皇帝的温度传到胸口,道:“玄昱,他们的誓言成了千古谎言,那你我的誓言呢,还作数么?”

      “……”

      花衣辰仰起脸,道:“玄昱,你究竟爱我恨我?”

      这些天,花衣辰无时不刻不在想这个问题——皇帝,爱或是恨?

      若还爱着,为何如骤然熄灭的火,只剩余温?

      若已怨恨,为何不一刀两断,干净利索?

      他忘不了玄昱在桃林间那句“衣辰,我只是那不么爱你了”,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长,他甚至宁愿玄昱说他恨自己——

      那样,至少,也是一种刻骨铭心。

      他一直再想自己何以走到今日。害了牡丹,伤了亦冉,甚至,在爱的男人面前口口声声说要陪一个女人去死,负了他的一片真心。害怕每个人受伤害,却害了每个人。这样想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败。

      可他不甘,天不该如此待他!他要找回他的玄昱,他要找回玄昱的爱——即使,毫无把握,也要去试。

      他屏息着等待皇帝的回答,玄昱若是说爱,他定珍惜好他的真心,玄昱若是说恨,他便任他去恨,直到……他重新爱上自己。

      许久的沉默,皇帝忽然轻笑了一声,却让花衣辰有些头皮发麻。

      “衣辰,你还是不明白。”

      皇帝低头在衣辰的唇角轻轻一吻,只是唇角,淡的如未曾给予过,便放开了环着花衣辰的手,“朕走了。”毫无迟疑地,大步走出殿门。

      花衣辰还未从刚才皇帝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说什么?不明白?

      明白什么?什么不明白?

      他走了?不,刚才他的身体那么灼热,分明是渴望。

      他真的,走了……

      去哪了?

      还能去哪,自然是,她那……

      花衣辰茫然地坐到了那张沉香圈木椅上,那上面,还残存着他的气味,他的温度,只是,他的爱呢?

      原来有些东西,被自己亲手毁灭后,是那么难以复原。尤其是,爱,这种比水晶还脆弱的东西。正如伤口会痊愈,伤疤却难以消失,玄昱说得没错,他在自欺欺人,那么残忍的伤害,他们谁能忘得了?发生过的,永远是发生过的,他手腕上鲜明的伤疤,还日日提醒着自己曾背弃了玄昱,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那如今,该如何?

      池里的红莲开了,燃烧如火,将整个园林灼烧起来,美得高傲。

      花衣辰看这满池红莲看了七天,从它们结苞看到怒放,再到凋零,突然觉得抑郁填膺。

      它们,活得比他灿烂。

      送到殿内的东西少了,饮食减了,甚至连下人都不再如以前恭敬。她们看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原来的敬畏与谄媚,除了这些,便只剩下一种神情——鄙夷,甚至是,嘲笑。

      是,他被抛弃了。如千秋万载的皇宫内处的许多人一样,在皇帝索然无味时,遗弃在宫内一个角落,然后,大概便是苍老一生。

      没人会记得他多么受宠过,因为皇帝一生会宠很多人。

      苏甄很久没来,花衣辰相信她不是那见风使舵的人,听说苏甄被降了级,甚至连苏贵安也处境艰难。

      他料到的,隐忍了长久的玄昱,如今终于手握天下,定会这样处理这些“故人”。

      那他,是否也该算玄昱处理的“故人”中的一个?

      那日黄昏,皇帝又出现在他眼前。

      皇帝瘦了,他也瘦了。

      花衣辰恭恭敬敬地沏茶给皇帝,淡青色的茶水注入青瓷盏中,一团白气氤氲。

      花衣辰捧着茶,送到皇帝身前,皇帝未伸手去接,只笑着看了看花衣辰,道:“衣辰,今日朕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花衣辰有些惊异,他想了千万中可能,但就是没料到皇帝会说这样的话。

      皇帝看出了花衣辰的疑惑,又淡淡地笑了,道:“衣辰,你今年几岁了?”

      “臣十九。”

      “十九,也该是娶妻之时。”

      花衣辰猛地一颤,手中的瓷杯摔碎在地上,滚烫的液体流在手背上,而他居然不痛。

      痛,在心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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