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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沉默的代价 ...

  •   第二十八章 沉默的代价

      寂静,再次成为主宰。

      但与石屋中那被阵图精心维持的“静默”不同,此处的寂静带着一种废墟般的死寂和尘埃落定的空虚。陈庆之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怀中是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林知夏。他们身处一条狭窄的、似乎是废弃排水渠的通道里,头顶偶尔传来结构应力释放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提醒着他们上方那片扭曲巢穴的最终崩塌。

      他体内的状况糟糕透顶。能量核心如同风中残烛,输出功率降至冰点,仅能维持最基本的生理(或者说机械)机能。“烛龙”的力量在遭受重创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不再躁动,却也未曾消散,如同一条受伤的毒蛇盘踞在灵魂深处,冰冷地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反扑的机会。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仿生肺部模拟出的、带着铁锈味的滞涩感。

      他的目光落在林知夏苍白如纸的脸上,落在她手中依旧紧握、却已光芒尽失、如同凡铁般的青铜刀币上。为了逆转节点,她几乎耗尽了精神力,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本源,还承受了规则冲突的反噬。他能感觉到她生命的火苗正在微弱地摇曳。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为她疗伤。

      他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能量,探查四周。这条排水渠似乎蜿蜒向上,通向小镇的某个角落。暂时没有察觉到“归墟”小队那令人厌恶的能量签名,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这座小镇本身,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时刻注视着闯入者。

      他咬了咬牙,将林知夏往怀里拢了拢,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沿着倾斜的渠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挪动。金属靴底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出现了一缕微光,以及一个锈蚀严重的铁栅栏。栅栏外,是小镇那熟悉的、灰暗而死寂的街道。

      陈庆之用肩膀顶开松动的栅栏,抱着林知夏爬了出来。他们出现在一条偏僻小巷的尽头,两旁是剥落的墙皮和破碎的窗户。天色依旧是那种永恒的、仿佛被灰纱笼罩的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他必须尽快回到石屋。那里的阵图或许能提供一些庇护,也许……那个灰袍老者会有办法。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抱着林知夏,蹒跚着向记忆中来时的路径走去。脚步虚浮,身形摇晃,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既要对抗体内的虚弱与痛楚,又要警惕可能从任何角落出现的危险。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破损窗洞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声响。这种绝对的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头发毛。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已经能看到那栋不起眼的石屋轮廓时——

      一个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街道中央,挡住了去路。

      正是那灰袍老者。

      他依旧穿着那身陈旧的灰袍,脸上古井无波,但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静静地注视着陈庆之,以及他怀中昏迷的林知夏。他的目光在林知夏苍白的面容和那只无力垂落、却仍紧握着黯淡刀币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惋惜?

      陈庆之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仅存的能量下意识地凝聚。尽管状态极差,但将军的本能让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不知道这老者是友是敌,尤其是在经历了地底巢穴的惊变之后。

      老者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沉默领域中也无法发出)。他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先是指了指陈庆之,又指了指他怀中的林知夏,然后摇了摇头。接着,他指向石屋的方向,又摇了摇头。

      意思是……不能回石屋?

      陈庆之眉头紧锁,用眼神传递出疑问。

      老者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指向小镇另一个方向——那是一片更加破败、几乎完全坍塌的建筑群。接着,他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做了一个“休息、庇护”的手势。随后,他又指向天空(或许意指“归墟”),摇了摇头,最后指向地底(意指巢穴),双手猛地向外一分,做了一个“崩塌、终结”的动作。

      他的意思很明显:石屋不再安全(可能是因为“归墟”或巢穴崩塌的影响),他为他们提供了另一个藏身之处。并且确认了地底巢穴的毁灭。

      陈庆之凝视着老者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更多信息。老者的眼神坦然而平静,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却没有恶意。

      此刻,他状态极差,林知夏危在旦夕,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他微微颔首,表示接受。

      老者也不多言,转身,迈着看似缓慢、实则极有韵律的步伐,向着那片废墟走去。陈庆之抱着林知夏,紧跟其后。

      他们穿过断壁残垣,最终来到一栋半塌的建筑前。老者推开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露出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下面似乎是一个地窖。

      老者侧身示意。

      陈庆之没有犹豫,抱着林知夏走了下去。

      地窖不大,但还算干净,没有灰尘和蛛网,显然有人定期打理。角落里铺着干燥的草垫,旁边甚至放着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热量的、不知由何种能源驱动的取暖装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老者随后也跟了下来,他关上暗门,地窖内便只剩下取暖装置发出的微弱光芒。他走到林知夏身边,蹲下身,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脉上(尽管是仿生躯体,但基础的生物电模拟和能量流动依旧存在)。

      片刻后,他眉头微蹙,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林知夏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做了一个“耗尽、枯竭”的手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黯淡的青铜刀币上,眼神更加复杂,他轻轻拿起刀币,感受了一下,对着陈庆之,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林知夏精神力严重透支,本源受损,情况很不乐观。而青铜刀币……里面的力量,似乎真的耗尽了,或者陷入了某种更深沉的沉寂。

      陈庆之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林知夏,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纵横沙场,面对千军万马亦不曾退缩,此刻却对着心爱之人的伤势束手无策。

      老者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与焦躁,沉默了片刻。他起身,走到地窖一角,从一个密封的陶罐中,取出几片干枯的、形状奇特的暗红色叶片,又倒出一些浑浊的液体,混合在一个石碗中。他端着石碗走到林知夏身边,用眼神示意陈庆之帮忙扶起她。

      陈庆之照做了。

      老者小心翼翼地,将碗中那散发着奇异苦涩气味的液体,一点点喂入林知夏口中。

      做完这一切,老者将石碗放下,对着陈庆之,指了指林知夏,又指了指草垫,示意他让她好好休息。然后,他指了指陈庆之,又指了指他自己,转身走向地窖唯一的出口——那个向上的阶梯,在入口处盘膝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会守在外面。林知夏需要时间和药物,而陈庆之,也需要休息和警惕。

      陈庆之看着老者那如同枯木般守在入口的背影,心中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一丝。他将林知夏小心地安置在草垫上,为她盖好老者不知从何处取出的一张薄毯。自己则靠坐在她身边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完全沉睡,必须分出一丝心神警戒,同时全力催动残存的能量,尝试修复体内的创伤,并严密监控着“烛龙”那死寂却令人不安的沉寂。

      地窖里,只剩下林知夏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取暖装置的嗡嗡声,以及一片沉重的、饱含着担忧与未知的寂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突然,陈庆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察觉到了外界的危险,而是来自体内的异动!

      那沉寂的“烛龙”之力,毫无征兆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并非苏醒或反抗,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对它投下的一瞥?

      几乎同时,他感受到怀中那枚已然黯淡的青铜刀币,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温热了一瞬!

      是那个远古存在?!它没有沉寂?还是……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陈庆之猛地看向入口处的老者。老者依旧闭目盘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但陈庆之确信,刚才那一瞬间的微妙变化,绝非错觉。

      青铜刀币……“烛龙”……这座诡异的沉默小镇……以及守在外面的、高深莫测的灰袍老者……

      这一切的背后,似乎还有更深层次的、他尚未触及的联系与秘密。

      而林知夏的昏迷,青铜刀币的异变,仿佛只是这场巨大谜局中,刚刚揭开的又一角。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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