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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别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

  •   都羡晚与赫连茶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楼下柜台后,方才还昏昏欲睡、眼皮耷拉的掌柜倏然抬眼,眼底哪还有半分倦意。

      他飞快地朝周围几个看似忙碌的小二递去一个隐晦的眼色,小二们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手上的活计没停,余光却悄然瞟向二楼的方向。

      回到房间,都羡晚看着床前的空地,对赫连茶说道,语气冷淡,“你,自己打个地铺。”

      赫连茶夸张地长叹一声,手抚着胸口摇头,“害,晚晚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就不能让我沾沾床沿?”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转身就去扯柜子门找被褥。

      “吱呀”一声,柜门刚拉开,一股浓重的霉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些许潮湿的木气,直直钻入鼻腔。赫连茶皱紧眉头,飞快摘下头上的斗笠扇了扇,试图驱散这难闻的气味,鼻尖却仍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霉味。

      都羡晚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清新的晚风裹挟着远处山林的气息涌入,稍稍冲淡了房内的沉闷。她淡淡开口,“赫连茶,你刚没瞧楼下那些小二吗?一个个无精打采、敷衍了事,这儿的东西能有多好?”

      赫连茶拿起一床还算干净的被褥往地上铺,叹道,“算了算了,出门在外,讲究不得,将就着用吧。”

      都羡晚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没再多说,转身打开自己的包袱,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衣物与随身物件。

      寂静中,一阵“咕咕”的腹鸣声格外清晰。都羡晚转头,正对上赫连茶捂着肚子、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晚晚,”他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你饿不饿?”

      “走吧,下楼。”都羡晚收回目光,率先迈步。

      “好嘞!”赫连茶眼睛一亮,立刻跟上,先前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下楼时,客栈里依旧冷清,寥寥几位食客散坐在各处,大多是店小二在来回走动,只是那忙碌的模样,更像是故作姿态的应付。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靠边位置坐下,刚落座,一个穿着灰布短褂、脸上带着几分精明的小二便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客官,要点些什么?”

      都羡晚抬眼,眼神示意赫连茶开口。

      “有什么招牌菜、拿手菜,只管都上上来,不差钱!”赫连茶拍了拍胸口,语气豪爽。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后厨快步走去,路过柜台时,又与掌柜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赫连茶,”都羡晚忽然开口,“我刚进来时瞥见后院有马厩,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马售卖。”说罢便要起身。

      赫连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忙道:“停停停,晚晚,你坐着等菜,我去问!”

      “你不饿了?菜眼看就要上了,我去便好。”都羡晚挣了挣胳膊。

      “饿。”赫连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她手里,“那你去吧,这里面都是碎银和铜钱,你拿着,要是看中了马,尽管买,我有钱,不怕贵!”

      都羡晚接过荷包塞进衣襟,指尖触到里面硬物的触感,想了想,点头道:“行了,知道你有钱。”

      她找到方才那小二,一番询问后,很快便买了一匹壮实的黑马。

      等她回到座位时,满桌菜肴已然上桌,荤素搭配,香气扑鼻。赫连茶坐在桌边,竟真的一动未动筷子,见她回来,立刻招手:“来了来了,晚晚!店家说我们点的菜多,特意送了一壶酒,说是解腻。”

      都羡晚扫了眼桌上的酒壶,淡淡道:“我不喝酒。”

      “我也不喝,这酒留着浪费了。”赫连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递到她碗里,“你尝尝这个,看着就好吃,我刚忍了好久都没动呢!”

      邻桌不远处,两个假装擦桌子的店小二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隐晦地比出一个“二”的手势,另一人微微颔首,继续低头忙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都羡晚与赫连茶的方向。

      夜色渐深,两人轮流洗漱过后,各自躺在被窝里。房间内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与远处的风声,赫连茶辗转了片刻,忍不住开口:“晚晚,你睡了吗?”

      都羡晚闭着眼,良久没有回应。就在赫连茶以为她已然睡熟时,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赫连茶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传来硬邦邦的触感,硌得人有些难受:“这地板也太硬了。”

      “其实床也硬。”都羡晚的声音平静无波。

      沉默再次蔓延,片刻后,赫连茶忍不住问道:“晚晚,你执意要去剑门关,到底是要做什么?那里山高路险,听说还有不少山匪出没。”

      都羡晚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语气骤然冷了几分:“赫连茶,你本就不该跟来。明天一早,你坐马车回去。”

      “我不回!”赫连茶立刻反驳,声音提高了些许,“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半路。”

      “赫连茶,”都羡晚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目光格外清明,“你别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怎么想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赫连茶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要去剑门关,我就跟你一起去!不说了,睡觉!”说完,他猛地抓起被子蒙住头顶,蜷缩起身子,一副抗拒再交谈的模样。

      都羡晚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重新闭上了眼睛。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与窗外的虫鸣交织在一起,夜色愈发浓重。

      后厨的煤油灯昏黄摇曳,映着几张鬼鬼祟祟的脸。店小二们挤在角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老大,方才那两人压根没碰那壶酒,咱们原计划的法子行不通了!”先前点单的小二搓着手,语气里满是焦灼。

      被称作“老大”的汉子斜倚在灶台边,脸上一道浅浅的刀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皱着眉思忖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沉声道:“老三,去柜子里取两包迷香来。待会你守在门口望风,老五和老二潜进去,把他俩迷晕了,钱财一搜就走。”

      他扫了眼周围的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余人都把嘴闭严了,明儿要是有人盘问,就咬死不知情!”

      “是,老大!”众人齐声应和,眼底却藏着几分心虚。

      他们干这剪径的勾当快两三个月了,先前遇上的都是些胆小怕事的寻常百姓,见他们人高马大,多半是吃了闷亏不敢声张,这才让他们越发胆大。

      夜色渐浓,客栈里一片死寂。赫连茶原本还在为白天的争执生闷气,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丝极轻的“窸窸窣窣”声。

      他心头一动,眯着眼朝窗户望去,果然瞧见一道黑影正贴在窗纸上,鬼鬼祟祟地往屋里窥探。

      赫连茶不动声色,故意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唔”了一声。窗外的人影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

      房门外,瘦高个和矮壮个正踮着脚摸过来,两人脚步踉跄,忽然“啊”的一声低呼打破了寂静。瘦高个捂着脚,狠狠推了旁边的矮壮个一把,压低声音骂道:“你瞎啊?踩我脚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

      “哦哦,二哥,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留意。”矮壮个连忙挪开脚,语气带着歉意。

      恰在此时,屋里赫连茶的哼唧声传来,瘦高个立刻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慌忙捂住自己的嘴,顺带也捂住了矮壮个的嘴。

      这客栈的房间隔音极差,外面的动静能听清,屋里的声响也极易传出来,两人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分毫。

      等了片刻,见屋里没了别的动静,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两人料定赫连茶只是翻身,并未醒透,便放心下来。

      瘦高个从怀里摸出迷香,掏出火折子吹亮,小心翼翼地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在窗纸上捅了个小洞,将迷香缓缓伸了进去。

      屋内,赫连茶早已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用胳膊肘轻轻晃了晃都羡晚。都羡晚刚要睁眼开口,赫连茶立刻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竖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抬手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都羡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正好瞥见窗纸上的小洞和那一缕飘进来的淡青色烟雾。她眼神一凛,瞬间清醒过来,反手便摸向枕头底下的匕首,指尖已然触到了冰凉的刀柄。

      赫连茶松开手,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两块干净的手帕,递了一块给都羡晚,嘴唇无声地开合,只吐出一个字:“装。”

      都羡晚心领神会,接过手帕捂住口鼻,缓缓躺回床上,双眼紧闭,手里却紧紧攥着匕首,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赫连茶也迅速躺回地铺,四肢放松,装作已然被迷晕的模样。

      窗外的迷香烧了大半,淡青色的烟雾在屋内弥漫开来。瘦高个估摸着药效该发作了,便与矮壮个对视一眼,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咦,怎么这么大烟?”矮壮个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蠢货!”瘦高个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这是你放的迷香!赶紧去把窗户打开,别回头把咱们自己也熏晕了!”

      “哦哦哦,好。”矮壮个连忙应着,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新鲜空气涌入,屋内的烟雾渐渐散去。

      瘦高个打量着屋里的情形,见床上躺着都羡晚,地上躺着赫连茶,两人都一动不动,便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对恩爱的小夫妻。”

      躺在地上的赫连茶听见这话,嘴角缓缓勾起,却依旧保持着不动声色。

      “五弟,你去搜那女人的包袱,我来翻这男的。”瘦高个吩咐道,自己已经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扯赫连茶的包袱。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刚碰到包袱的瞬间,变故陡生!

      都羡晚猛地睁开眼,手腕一翻,匕首已然抵住了矮壮个的脖颈,力道之大让他瞬间不敢动弹。

      赫连茶也快速反手扣住瘦高个的手腕,脚下一扫,便将他绊倒在地,顺手从包袱里摸出一根捆东西的粗麻绳,三两下就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狠狠丢在地上。

      “说!你们想干什么?”都羡晚声音冰冷,匕首又逼近了几分,矮壮个的脖颈上已然泛起一道浅浅的红痕。

      “姑……姑奶奶饶命!”矮壮个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们就是……就是见你们出手阔绰,想借点钱财用用,绝没想害人性命啊!”

      “对对对!”瘦高个也连忙附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绳子捆得死死的,“俺们就是一时糊涂,没别的坏心思,求你们高抬贵手!”

      都羡晚眼神一冷,对赫连茶道:“给他们吃颗毒药。”

      “得嘞!”赫连茶眼底闪过一丝坏笑,立刻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着的药丸,拆开纸包,一把捏住瘦高个的下巴,将药丸塞了进去,又转身对付矮壮个,强行把另一颗药丸灌进他嘴里,逼着两人咽了下去。

      “你们……你们给我们吃的什么?”瘦高个咂了咂嘴,只觉得嘴里甜甜的,心里却越发惶恐,颤颤巍巍地问道。

      “当然是毒药啊,还能是什么?”赫连茶挑眉,故意拉长了声音,“甜吗?甜就对了,先让你们尝尝甜头,苦头还在后头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阴森起来,“这是蛊毒,以后你们只要碰一点点钱财,就会有无数只蛊虫从你们嘴里钻出来,把你们的五脏六腑都啃干净!”

      “啊啊啊啊......不可能!这不可能!”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手去抠喉咙,想要把药丸吐出来,却哪里还吐得出来。

      “是不是已经感觉到肚子里隐隐作痛了?”都羡晚适时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是蛊虫已经醒了,在啃你们的肠子呢。”

      两人被吓得面无人色,哭嚎着瘫在地上。都羡晚懒得再理会他们,揪着矮壮个的衣领便往外走,赫连茶也拎起捆成粽子的瘦高个,跟在后面。

      刚下楼,就见大堂里灯火通明,七八条汉子手持棍棒刀具,虎视眈眈地堵在门口,为首的正是后厨那个刀疤脸老大。

      “老大!救命啊!”矮壮个一见刀疤脸,立刻哭嚎起来,“她……她给俺们下了蛊毒,我肚子好痛,快要死了!”

      刀疤脸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都羡晚和赫连茶,沉声道:“把人放了!你们想要什么,咱们可以商量!”

      “商量?”都羡晚冷笑一声,匕首依旧抵在矮壮个脖颈上,“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干这种勾当多久了?”

      刀疤脸脸色一变,沉默不语。

      都羡晚眼神一厉,手腕微沉,匕首在矮壮个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别别别!我说我说!”刀疤脸连忙开口,语气带着慌乱,“我们……我们就干了两三个月,没多长时间!”

      “杀过人吗?”都羡晚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没没没!绝对没有!”刀疤脸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只是图财,哪敢杀人啊?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最好如此。”都羡晚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矮壮个往前一推,“以后再敢拦路抢劫、敲诈勒索,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赫连茶也顺势将瘦高个推了过去,临走前还冲刀疤脸等人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凶狠,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两人转身往楼上走,赫连茶压低声音问道:“晚晚,你就这么放了他们?不怕他们今晚再找上门来?”

      都羡晚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不知道,我现在很困。”

      楼下,刀疤脸看着两个哭哭啼啼的手下,脸色铁青。“大哥,我会不会死啊?那蛊虫真的会出来吗?”瘦高个捂着肚子,哭得可怜兮兮。

      “慌什么!”刀疤脸呵斥道,“他们要是真想杀我们,方才就动手了,不过是想教训我们一顿罢了。”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骂道,“谁他妈出的馊主意,非要去惹这两个人?眼瞎了没看出来是硬茬?”

      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瑟缩了一下,小声道:“老大,这……这主意你当初也同意了的。”

      “啧,你还敢顶嘴?想挨打是不是?”刀疤脸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两个手下,“明早让人去镇上问问,有没有能解蛊的药。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老三,把他俩扶下去好好休息。”刀疤脸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烦躁。

      楼上,都羡晚将楼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回到房间,她关上窗户,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倒头便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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