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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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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蓝’的升级版?”林诚武沉声问道,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安静内敛的年轻男警,正是最近入队里的项扬。
“恐怕不止是升级。”张锦将证据袋递给林诚武,目光锐利,“成分更复杂,合成路径很精巧,背后的人,掌握了更高级的技术。”
她看向姜琏琏,“琏琏,详细报告出来立刻给我,另外,重点分析一下它的缓释成分和可能存在的‘标记化合物’。”
“标记化合物?”廖繁春好奇地问。
张锦转向她,习惯性地开始解释,语气是分析案情时特有的冷静清晰:“可以理解为毒品的‘指纹’。一些毒贩为了区分货源、控制下游,或者实现某些特定功能,会在毒品中添加一些独特的、微量的化学物质。这些物质本身可能无毒,但通过专业仪器能检测出来,就像给这批货打上了隐形标签。”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这也是一种无形的知识普及:“找到‘红色玛丽’的‘标记’,或许就能追溯它的来源,甚至识别不同批次的流向。”
廖繁春恍然大悟,冲张锦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张老师”,脑子就是好使!这玩意儿就跟咱那旮旯猪肉盖的蓝戳一样,防伪还溯源!”
这接地气的比喻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项扬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扫过林诚武坚毅的侧脸,又很快垂下。
“酒吧街……”廖繁春摩拳擦掌,“李局,林队,咱是不是得去摸摸底?这“新角色”登台,场子里肯定有动静。”
林诚武点头:“是要去,繁春,你带两个人,晚上去转转,注意安全,主要是观察,别打草惊蛇。”
“得令!”廖繁春立刻精神抖擞,仿佛刚才那个喊热的不是她。
任务分配下去,众人各自忙碌。
张锦坐回电脑前,试图从纷杂的数据中找出与“红色玛丽”相关的蛛丝马迹。
廖繁春则开始检查装备,给即将出外勤的同事交代注意事项,她的声音不高,但条理清晰,那种大大咧咧之下的细心此刻显露无疑。
夕阳西下,夜色初上。
廖繁春带着人出发后,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项扬偶尔向林诚武低声请示的声音。
张锦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廖繁春空着的座位。
桌面上有些乱,但一个造型朴素的、印着“赠廖警官”字样的陶瓷杯子被擦得很干净,旁边还放着一小包没拆封的柠檬糖。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因为分析案情忘了吃饭,胃疼得脸色发白,是廖繁春一声不吭地跑去食堂打了份清淡的粥,又霸道地塞给她几颗这样的糖——
说:“吃点甜的,缓缓劲儿,我爸那会干警察也老这样,低血糖了就吃糖好使。” 虽然胃疼和低血糖根本不是一回事,但那糖的酸涩清甜,确实莫名地安抚了她当时的难受。
这个廖繁春,就像一颗突然滚进她精密世界的柠檬糖。
外表看起来有点粗糙,甚至带着扎手的棱角,却总能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时刻,用那种直白又笨拙的方式,渗进一丝意想不到的酸甜。
“张警官,”项扬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关于这个‘标记化合物’,我看了些资料,有些想法……”
张锦迅速收敛心神,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你说……”
晚上十点多,廖繁春一行人回来了,带回了酒吧街最新的情况,““红色玛丽”确实开始悄然流通,价格高昂,主要在几个隐秘的卡座交易,卖家很警惕。”
“有个家伙还想忽悠我,说这是国外来的新品,劲儿大不上头。”廖繁春一边咕咚咕咚喝水,一边汇报道,“我搁那装傻充愣跟他掰扯,费了半天功夫,还差点被他当成了潜在‘大客户’。”她学着那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滑稽。
张锦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灯光下,廖繁春的侧脸线条因为讲述而显得生动,鼻尖还有细微的汗珠,眼神亮得惊人,那是属于猎人的光芒。
“辛苦了。”等廖繁春说完,张锦轻声说了一句,将自己桌上那杯一直没动、已经凉掉的茶水推了过去,“润润嗓子。”
廖繁春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哎呀,正渴着呢!谢谢张老师!”
那笑容过于灿烂,带着毫无阴霾的暖意,让张锦觉得指尖似乎都被烫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上“红色玛丽”那妖冶的粉色结晶图片。
阴影已然降临,并且变得更加诡谲难辨。
但不知为何,看着身边这个活力满满、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的“红太阳”,张锦心里那份因新型毒品而升起的沉重,似乎被悄无声息地撬开了一道缝隙,漏进了一点名为“安心”的光。
廖繁春放下杯子,咂咂嘴,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柠檬糖,自己剥了一颗扔进嘴里,然后又自然无比地递向张锦:“来一颗?提提神,你看你都熬半天了。”
张锦看着那递到眼前的糖,包装纸正反着微弱的光。她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颗。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指尖短暂触碰,带着对方微热的体温。
柠檬糖在口腔里化开,酸涩之后,是绵长的清甜。
思忖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姜琏琏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锦姐,我来“借花献佛”了。”
她手里捧着个小玻璃罐,里面是色泽深褐、形态卷曲的陈皮。
“嗯,你自便,我有些资料要整理。”张锦抬眼,放缓了语气。
姜琏琏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将玻璃罐放在张锦桌上:“喏,我妈新晒的陈皮,年份够了,味道特正。知道你经常熬夜,泡水喝最润喉了。”
说着,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廖繁春空着的工位,随口道:“诶?廖警官呢?刚才还听见她大嗓门来着,也给她留一份……哦对了,她好像被林队叫去盯那个临时布控点了。”
“是有任务…”张锦的声音平稳如常,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保温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样啊,”姜琏琏不疑有他,依旧笑盈盈的,“那锦姐你记得泡水喝,我也给留一罐放她桌上吧。”她放下给廖繁春的那份,便像只快乐的小鸟般翩然离开。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灯光将桌腿影子拉得很长的,视线移开落在那寸略显凌乱的桌面上,陈皮沐浴在暖光里,边缘闪烁着细碎的金芒。
张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罐陈皮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姜琏琏那句无心的话——“也给她留一份”。
一个“也”字,有点像一颗投入众人哄抢的捧花,砸中了自己。
她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在同事、甚至在她自己的认知里,她和廖繁春的名字,已经如此自然地被捆绑在一起提及。
无论是出任务,还是这样细微的日常关照。
难道“廖繁春”这三个字,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进她规律、严谨,甚至有些封闭的世界里。
刚才姜琏琏只是寻常提起,自己的心湖却像是被那名字本身轻轻触碰,荡漾开一圈连谁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而清晰的涟漪。
这感觉陌生而突兀,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陈皮水。
这时廖繁春嘴里叼着根牙签咋舌,刚从小会议室里那冗长而压抑的案情里脱身,顿时又觉得自己的脑仁儿被各路线索塞得满满登登,急需一缕鲜活气儿。
悄摸溜达进来,一眼就瞧见了那个依旧伏在案前的清瘦身影。
张锦鼻梁上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像一尊沉静的玉雕。